万科保卫战：华润为何上演“变脸”戏码？

万科股权大战，在6月30日一天之内发生了三次戏剧性变化。

当日上午，有消息称万科部分员工自发组织维权，要"保卫万科"。网上甚至还一度流传一份万科总部"重要通知"，称"这是员工自发行为；在不影响公司及生产的前提下，员工可自行选择前往"。但万科官方随即辟谣"未发通知"。

"今天上午部分员工自发前往深圳市政府信访办递交请愿信，公司管理层第一时间知情后到现场劝回。公司管理层会竭尽全力维持（公司）正常运营。"万科官方后来向网易财经解释。

"保卫万科"事件尚未落幕，华润便通过其官方微信公众号表态，对于6月24日宝能系提出的罢免所有万科董事、监事的提案有异议，并称华润会从有利于公司发展的角度，考虑未来董事会、监事会的改组。

临到傍晚，宝能系回复深交所关于宝能系（钜盛华及前海人寿）、华润是否为一致行动人的质询，其中针对关于罢免万科董事及监事，一改此前来势汹汹的态度。

宝能系称作为万科第一大股东，真诚希望万科能够长远健康发展，提出罢免议案是为了解决万科当前的治理混乱的问题，而不同时提出董监事候选人，是为全体股东（包括万科事业合伙人）保留充分考量和准备的时间和空间，对万科管理层保留了期待。同时表示，仍然期待万科董事会能够善待有诚意的投资人。

华润的"倒戈"以及宝能系的"服软"，让此前对万科管理层极度不利的局面突然扭转，万科保卫战再次上演反转剧。

房地产与金融资深评论人黄立冲向网易财经分析，为了避免一致行动人的说法，华润现在是尽量与宝能保持一定距离。

"一是宝能声誉不好，跟它走得太近，华润管理层担心会有风险；二是华润可能并不想对万科管理层做太大变动；三是宝能可能想让华润收购宝能持有的（万科）股份，但华润不买账。一个拼命拍马屁，一个拼命想撇清关系。"黄立冲说。

华润为何与万科"翻脸"？

在华润连呛万科三次之后，"宝万之争"演变成了"华万之争"。

2016年3月12日，华润突然发声，指责万科董事会未经讨论就抛出与深铁的重组意向；随后，出席全国"两会"的华润董事长傅育宁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公开呛声万科；6月17日的万科董事会上，针对万科与深铁的重组预案，华润派驻万科的三名董事投了反对票，欲从程序上阻击重组推进。

曾经，作为万科原第一大股东，华润与万科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很融洽的。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但此后昔日密友为何突然反目？

"我相信华润态度转变的原因，既有公司治理的因素，也有一些人的因素。"一位密切关注万科保卫战的深圳投资圈私募大佬向网易财经分析。

"这么些年，我相信华润一定想过增持股权，而万科的管理层却不希望华润成为一个绝对股东；反过来讲，万科管理层在前两年提出合伙人计划，我相信华润也不希望它持有的比例太多。这是公司治理和股权机制上天生的微妙的冲突。"他说。

该人士认为，正因为这种"微妙的冲突"，加上此后华润董事长更迭，从而触发了当下"一些人的因素"。"某种程度上，王石孤傲的态度，肯定是把傅育宁得罪了。所以才有傅育宁跳到前台对外发声的事。因为企业是活生生的人构成的，而人有时候是非理性的。我认为万科、华润、宝能三家妥协的可能性已经很小，因为现在的局面已经是人和人的高度对立。"

这位私募大佬的说法，实际上有迹可寻。

王石2014年接受《南方周末》专访时曾提及，当时华润入主万科是有一个全盘的计划，"第一步是成为大股东，第二步是能跟旗下的华润置地合并报表，并表后达到49%最好。"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计划并未实现。

而根据媒体的报道，华润前掌门宋林在落马前曾说，他在履职期间未能令华润控股万科，系其职业生涯的憾事。

接替宋林的傅育宁，则是以一个"变革者"的姿态出现。他在上任后第一次接受媒体采访，便指出"华润正处于一个重要的变革时刻"。网易财经注意到，傅育宁上任后第一个新年，写过致华润集团全体员工的新年献辞，题目便是《铸魂 变革 再出发》。

中信证券分析师Simon Yeung曾在傅育宁空降华润时分析："指定一名局外人担任华润集团董事长，而不是在华润集团内部提升某人，这样在推进可能需要展开的华润集团内部改革时不会背上包袱，也不会被既有文化限制。"

傅育宁能否完成他的前任们未竟之事——令华润控股万科？在万科保卫战再次出现反转的6月30日，傅育宁对淮南子古训的解读，耐人寻味。

"槁竹有火，弗钻不然；土中有水，弗掘无泉。"6月30日傍晚，这句《淮南子•说林训》中的名句，出现在国资委官方微博发布的长文《用"匠心"锻造长青基业》一文中。文章的作者，是傅育宁。

上述淮南子古训的意思是：干枯的竹子能生火，但不去钻它不会燃烧；地下藏有泉源，但不去挖掘就流不出泉水。

而傅育宁的解读是："这告诉我们，'事在人为'，只要我们潜心钻研、锲而不舍，看似不可能的事也会成为可能。"

傅育宁与宝能的"缘分"

在卷入万科股权战争之前，华润与宝能最为微妙的交集，或为在"华润前海中心"项目上的合作。因为至少在时间节点上，这一项目与华润在万科股权大战中的态度转变相关。

华润子公司华润置地（01109.HK）公告显示，2013年8月，华润置地耗资109亿元拍下了深圳前海T201–0078地块，占地面积6.18万平方米，计划建设综合体项目"华润前海中心"，投资额预计200亿元。

而在公告发出几天后，就传出了华润置地将引入合作伙伴的消息。财新网此前引述匿名消息人士的话称，当时深圳前海T201–0078地块109亿元地价款超出了华润置地内部单个项目授权，因此华润置地引来宝能合作，双方为华润前海中心项目还成立了一家合资公司。

2014年10月，华润置地前海有限公司（下称"华润前海"）成立，注册资本43.05亿元。不过，从工商信息来看，华润前海刚成立时，公司高层全部来自华润。此前也有原宝能地产员工爆料，称合资公司成立之初，宝能并未对项目实际出资。

宝能系人马入驻华润前海，是在2016年1月22日。而此时，万宝大战正酣。

根据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信息，2016年1月22日华润前海发生变更，该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及董事长，从华润置地的唐勇变更为宝能系的张保文。此外，宝能系还派驻了2名董事、1名监事进入公司。

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正是在华润前海发生变更之际，据《21世纪经济报道》与《财新》报道，2016年元宵节刚过，姚振华主动拜访华润，并与傅育宁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密谈。

网易财经独家调查发现，华润现任董事长傅育宁，其实与宝能系颇有"缘分"。

1997至1998年，傅育宁尚在深圳赤湾港航股份有限公司（A股简称"深赤湾A"，000022.SZ）担任董事长，该公司与深圳笋岗仓库企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笋岗仓库"）、美国集运有限公司（AMERICAN CONSOLIDATION SERVICES LTD)合资成立了深圳龙观仓储有限公司（下称"龙观仓储"）。

资料显示，龙观仓储注册资本1080万美元，投资总额2700万美元。当时的计划是在深圳龙华镇购置17万平方米土地，建设总面积为5万平方米的集运仓库。深赤湾1997年年报显示，当时这个项目已经进入前期设计，取得了土地红线图，且计划在1998年9月开始施工，1999年投入使用。

不过，集运仓库项目却在随后夭折。深赤湾1998年年报称，"因外方提出不再合作，项目于1998年8月18日终止"。不过，当时的年报并未披露项目所购置的土地去向。

而这一历史细节的关键所在是，深赤湾的合作方笋岗仓库，正是宝能系旗下公司深业物流集团的前身。

龙观仓储项目搁浅三年后的2001年，笋岗仓库更名为深业物流；2003年，宝能系通过受让香港新笋投资所持有的25%股权，第一次出现在深业物流的股东名单中。

"宝能拍马屁，华润不买账"

6月26日，万科发布公告称，收到公司股东钜盛华及前海人寿（合计持有万科10%以上股份）发出的，关于提请董事会召开2016年第二次临时股东大会的通知。相关议案涉及万科10位董事和2位监事。

钜盛华及前海人寿两家宝能系公司提出的议案，包括提请罢免王石、乔世波、郁亮、王文金、孙建一、魏斌、陈鹰的董事职务，提请罢免华生、罗君美、张利平的独立董事职务，提请罢免解冻、廖绮云的监事职务。

根据《财新周刊》、《经济观察报》等多家媒体报道，宝能系已准备好万科董事会提名人选预案，计划推举华润集团助理总经理、华润置地执行董事吴向东为万科董事长，宝能系实际控制人姚振华为监事长。

华润置地一位老员工对网易财经表示，宝能系推举吴向东，并非偶然。

"吴向东的个人能力非常出众，是华润置地内部大家很仰慕的领导。"上述员工介绍，"他清华大学毕业，是华润1990年代招来的储备干部。当年华润集团被派到深圳做万象城项目，当时在没有任何人力物力的情况下，吴向东单枪匹马带着钱到了深圳，将万象城和华润大厦做起来，后来又在全国范围内复制这个模式。"

对于吴向东，这位员工不吝赞美之词："可以说，如果没有吴向东的魄力和能力，也就没有华润置地'万象城'这个品牌。"

除了个人能力出众，吴向东与宝能亦"早有渊源"。前述宝能与华润置地合作的华润前海中心项目，正是由时任华润置地总裁的吴向东牵头。

不过，在围绕万科股权大战的报道中，吴向东更多被媒体提及的，并非其个人能力，而是他曾牵扯进华润宋林案。

在宝能系提请罢免万科董事会4天后，6月30日，华润通过官方微信公众号表态，称对罢免提案"有异议"。但同时也留下另一个悬疑——"会从有利于公司发展的角度，考虑未来董事会、监事会的改组"。

实际上，在华润表态之前，已有风声传出。有媒体曾援引匿名消息人士的话称，"华润自己搞的事情，风险很大。其主要领导和吴向东的反对者不少，而且联合宝能这样争议极大的企业会给对手严重的把柄，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们的控制，很快会有新进展。"

而香港《南华早报》则援引国资委消息人士的话称，对于华润在万科控制权争夺战的行为，国资委有很大程度的保留意见。

"一是宝能声誉不好，跟它走得太近，华润管理层担心会有风险；二是华润可能并不想对万科管理层做太大变动；三是宝能可能想让华润收购宝能持有的（万科）股份，但华润不买账。一个拼命拍马屁，一个拼命想撇清关系。"房地产与金融资深评论人黄立冲对网易财经分析，为了避免"一致行动人"的说法，华润的做法是尽量与宝能保持一定距离。

责任编辑：胡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