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研究局|纸钞要成收藏品?央行数字货币是个啥|货币政策|英格兰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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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法定数字货币？为什么央行要推出数字货币？数字货币离我们还有多远？

出品|网易研究局

作者|惠杨胡雯

临近岁末，数字货币相关话题再引热议，有消息称，央行法定数字货币的原型系统Demo有望在春节后推出，深圳或成为数字货币试水的首个城市。一旦数字货币推出，纸钞会不会从此成为收藏品？

数字货币到底是个什么鬼？

在讨论央行数字货币（Central Bank-issued Digital Currency，CBDCs）之前要先厘清数字货币（digital money）的概念。数字货币并没有统一的定义，有的指现有货币体系下基于清算方式的改进而出现的现钞之外的“记账货币”；也有的指互联网上出现的非货币当局发行的、限于一定范围使用的代用币或电子货币（electronic money），如Q币；还有的是指利用网络加密技术推出的、在网络上流通更广的虚拟货币，如比特币。

先说大家都熟知的比特币。比特币是私人数字货币的最典型代表，这里不得不先提区块链技术，中泰证券计算机行业分析师王晛表示，区块链和比特币不能划等号，区块链本质是去中心化的数据库，同时作为比特币的底层技术，使用密码学方法相关联产生的数据库，每一个数据库中包含了每次交易的信息，用于验证其信息的有效性和生产下一个区块。区块链技术多应用于金融领域，主要特征有去中心化（分布式核算和存储）、开放性（私有信息被加密，非敏感数据对所有人公开）、自治性（基于协商一致的规范和协议）、不可篡改性、匿名性（节点之间的交换遵循固定的算法）五大特征，使其在金融领域具有天然优势，可以降低审核清算成本，减少对中心节点的不信任，让金融资产的流动更加透明便利。从目前全球区块链技术应用情况来看，数字货币、跨境支付、证券交易为区块链可能的切入点。

以比特币为代表的私人数字货币具有两个明显的特点：

第一是去中心化。利用分布式记账和区块链技术，数字货币的发行不依赖央行、政府或者企业，而是以来密码算法、信息技术、网络协议等，没有任何人能够控制数字货币的总量。比如比特币，它的货币总量按照预定设计的速率逐年增加，并最终在2140年达到2100万个的上限。

第二个特点是匿名性强。不同于以法定货币为基础的电子交易时身份的验证，数字货币具有较强的匿名性特征，不同于传统电子交易的替代支付方式，数字货币的整个交易过程中外人无法辨认用户身份信息，你甚至不需要银行卡账户，也不需要提供任何个人信息。

再说说央行打算发行的这种数字货币。央行法定的数字货币又叫做国家数字货币，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数字货币，它是是由央行发行的、加密的、有国家信用支撑的法定货币，有电子货币和纯数字货币两种具体表现形式，兼具“中心化”、“数字化”特性。因为有国家信用做担保，央行数字货币本质与流通纸币相同，主要属于现金（M0）范畴，是用以替代现有纸币的数字化货币。具体的，它是由特定密码学与共识算法验证的、可代表具体金额的加密数字串，可储存在数字钱包中，应用于移动终端、PC 终端或卡基上，进入流通及支付环节。用户可以将其如同现金一样存在银行现金账户，获取其流通、支付等功能，也可以将其存放在银行电子账户里，形成电子货币并获取利息。

那有人要问了，数字货币和支付宝、网银里面的钱有啥不一样？央行数字货币与我们网上银行等支付的电子货币还真不一样，电子货币本质上而言只是法定货币数字化的表现，用来进行电子化交易的。虽然用户在使用央行数字货币和电子货币的时候体验好像差不太多，但其原理是有本质区别的。电子货币背后对应的都是实实在在的钞票和银行里面的存款，数字货币不是，它本身就是财富的表现形式，并不直接对应物理钞票。换句话说，我们使用的支付宝等电子货币，只不过是一种记账符号，而数字货币是加密过的算法，就好像拥有唯一编号的现金钞票，具有不可篡改性。由于目前央行还未推出数字货币，所以不明确将来数字货币的单位会不会以“元”来计算，它与传统人民币的换算方式也是未知的。

虽然央行数字货币和比特币等私人数字货币都是基于区块链技术的体系，但仍然有很大差别（仍以大家熟悉的比特币为例）：

（数字货币和比特币的差别来源：盛松成专栏）

简言之，央行数字货币是“中心化”了的数字货币，不同的是它有信用基础，可以得到国家主权保护，具有更强的流通性和权威性，所以可以认为央行数字货币是一种创新的数字货币。

央行发行数字货币的目的和初衷

先说数字货币对现金的优势，数字货币是为了替代纸币现金的，属于M0范畴。但不同的是，数字货币发行和流通成本很低（不计前期搭建系统和后期维护成本），现钞印制成本高，在发行、收兑、清点、鉴别（数字货币很难伪造或破解）、保管、回收、销毁等一系列环节，都要占用大量的人力物力。现钞在洗钱、偷税漏税、贿赂等方面也存在很多漏洞和隐患，增加了金融监管的成本。并且数字货币会降低抢劫几率（你听说过劫匪说“扫我的二维码给我转账”的抢劫事件吗？），小偷也很难下手，坏处是，如果数字货币大范围普及，你走在路上可能很难捡到钱了。

以上优势电子货币也有，但数字货币还有电子货币无法比拟的优势。数字货币是点对点交易无需清算，离线交易无需网络（当然apple pay也可以做到，但在中国并没有多少拥趸和应用场景），匿名支付可以保护隐私，如前文所说，你甚至都不用绑定银行卡，金融包容性极强。

但为什么央行要发行自己的法定数字货币？

首先，法定数字货币必须由央行发行，这样才能保证总量可控，价值波动较小。这个活也不能交给商业银行，否则它们会为了争夺铸币收益而发行各种各样的数字货币，价值尺度难以统一，法定货币将被迫让位于“自由银行制度”；更不能交给第三方机构发行，它们没有足够的信用背书。

其次，如果直接使用现有的“去中心化”的私人数字货币也会出现很多问题。比如比特币总量仅有2100万，它的递减增长速度和社会发展过程的需求不匹配；比特币背后无任何资产担保，信用风险极大；并且比特币投机性较强，价值波动幅度大，不具有公平性；它基于密码学原理，不是安全可控的，核心技术不在我们这里，政府对非法交易也毫无办法。而央行想要发行的数字货币是“可控匿名”，就是数字货币在央行后台全是实名制，即后台每一个人的身份证件都是实名，但在前台转账时可以匿名。业内人士表示：“央行拿到这些实名信息的主要目的不是窥探个人隐私，主要目的是用于风控。大数据风控很有必要。”

从宏观上来说，去中心化的数字货币（即私人数字货币）就是威胁央行的货币发行权，所以全世界的央行都痛恨传统意义上的数字货币（如比特币）。在一般性货币政策工具中，数字货币的发展对再贴现政策的影响尤其明显。整个再贴现过程中，商业银行贴现多少、何时申请都取决于商业银行，央行处于被动地位。随着数字货币的发展，信息流和资金流的流动速度加快，如果商业银行能够方便快捷地在金融市场融到更多的资金，那么就没必要在央行融资，再贴现政策随之失效。垄断货币发行权是中央银行货币政策得以顺利实施的基础，如果传统货币被去中心化的数字货币边缘化，那么央行的货币将毫无意义，这也是为什么央行考虑发行创新的中心化数字货币的原因。

发行央行数字货币，是增强国家金融安全的需要。各国金融机构历来都是黑客袭击的重点目标，随着互联网金融的兴起，金融机构更成为黑客袭击的首选。2016年2 月，孟加拉央行网络被黑客攻击，损失8100 万美元；2016 年5 月3 日，Anonymous 黑客组织攻袭了希腊央行、塞浦路斯央行、荷兰央行、法国银行、阿联酋央行等十多家银行，网站瘫痪数小时之久；2016 年5 月22 日，厄瓜多尔南方银行遭受网络攻击，损失1200万美元；2016 年5 月23 日，某黑客团队刷日本1600 台ATM 机提走14 亿日元（约合人民币8344 万元）。据卡巴斯基实验室称，黑客攻击给全球带来的损失一年超过1000 亿美元。面对此种形势，除了对金融机构的网络系统本身加固以外，发行央行数字货币，对数字货币的持有人信息加以完善，也是避免机构和个人遭受损失的重要手段。

发行央行数字货币是专款专用的有效方式。近年来，挪用、截留扶贫款、救灾款的新闻在媒体履见不鲜，除了加强制度管理、人员教育外，国家数字货币为解决这类问题提供了突破口。在国家支付扶贫款、救灾款，甚至民众向灾区捐款时，使用央行数字货币可以提升国家对专项货币流通的控制力，从技术上杜绝贪污腐败的事件发生。

最后，央行数字货币可以提高货币政策的有效性。央行数字货币的信息优势可以帮助监管当局更准确、更灵活地运用政策工具，追踪资金流向，以及全面监测和评估金融风险。当经济活动透明度大大提高后，监管当局可以调取大数据为货币政策提供指导。并且，央行数字货币有利于货币政策的利率传导。当央行数字货币辐射到金融市场的每一个角落的参与者，不同金融市场间的资金流动性将大大提高，这样会降低整个金融体系的利率水平，使利率的期限结构更加平滑，货币政策的利率传导机制更顺畅。

数字货币发行面临三大风险

不过，数字货币可不是那么好发行的，这其中还有三个问题值得探讨。

第一个问题是发行可行性。数字货币的推广面临一定困难，存在一定的迁移成本，在发行初期的市场接受度可能不高。消费者需要学习新知识，商家也需要更换新设备。央行也要考虑到数字货币对偏远地区的影响，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持有并使用数字货币，部分低收入和地教育程度人群可以与主流社会脱节，产生社会隔离现象。此外，配套工作需要考虑在内，相关的制度建设、宣传培训以及政策支持（例如对率先使用数字货币的企业减税）都不能少。肯尼亚已经开始使用数字货币，从实际发行情况来看，先从公务员工资开始发放数字货币是可行的，后续逐渐回笼现金，慢慢把流通体系中的部分现金以及存款置换为数字货币，不过现金作为补充仍然会和数字货币并存。有专业人士向网易财经表示，在可预见的未来，应该也没有一个国家会全部应用数字货币，纸币可能不会完全消失。

第二个问题是潜在的通货膨胀风险，这个风险来源于央行可能滥发货币。在央行数字货币这一概念爆出来之后，市场上有一些质疑的声音，有人称“印钞不用墨”的时代来了，轻点一下鼠标就能没收钱财，只需很低的成本就能在区块链上生成大量的钱。数字货币对于一个腐败的统治政府来说是不错的利用工具，同时数字货币对于透明公开化来说也是非常棒的手段。例如，假设政府正在利用区块链跟踪自己的费用开支，那么公民、政府官员和其他人都可以实时跟踪这些资金的去向。央行需要出台一系列配套政策规范数字货币的发行，如果对数字货币的发行不加限制，引发的通胀将会对实体经济造成伤害；但如果有了相应的措施，不仅会消除通胀风险，还可以将政府管理更加透明化。

第三，最大的风险是安全问题。央行数字货币可以看作是一种更新加密方式的电子支付，由于加密可信所以去掉后台清算环节。如果再嵌入数字证书，理论上单体破解很难，因为数字证书本质上是用一个天文数字般的运算量来阻止破解的方式，随着计算机运算能力的发展，数字证书的加密方式也会更换，一般而言加密技术发展速度超过电脑暴力破解的计算能力。不过，数字货币的核心区块链技术现在还不够成熟，一旦应用在数字货币上出现漏洞，后果将不堪设想，整个国家的货币体系都会受到重创。

近期国家互联网应急中心最近披露了一份区块链开源软件源代码安全漏洞分析报告，在25 款具有代表性的区块链软件（包括Dogecoin、Ripple、Litecoin、Dash、Ethereum Wallet等）的代码层面发现高危安全漏洞和安全隐患共746 个。由于这些软件多数与资产、货币交易相关，一旦出现漏洞，可能会导致财产损失的严重风险。

海通证券行业分析师郑宏达表示，安全问题是数字货币一直面临的问题，在金融支付领域，安全是基础，任何创新如果不满足安全这一前提条件，那么必将不会被广泛接受。央行推出的数字货币，只有在技术满足市场需求时才会更具生命力。

从贝壳到比特币数字货币是人类的未来

虽然几乎全世界的央行都痛恨去中心化的私人数字货币，但对于数字货币的创新与研究却一直没有停下。实际上，除了肯尼亚和厄瓜多尔已经发行并开始使用数字货币，乌克兰2017年四季度也预计发行数字货币，这股潮流还将持续。

肯尼亚和厄瓜多尔越过传统货币，直接进入了全民数字货币时代，货币兑换只需要最廉价的手机，最简单的技术：短信。绝大多数人连银行账户都没有，却能用手机使用数字货币。一个短信就可以在数字货币代理商那里兑换现金或者手机货币，互相转账也没问题。

即便德国等欧元区国家对此并不积极，但欧盟委员会已经表态，将加密数字货币作为重点建设目标；英格兰银行（即英国央行）也比较积极，已经开展了一系列研究；而美联储内部对数字货币尚有分歧；印度前一段时间的货币改革（废钞运动）被视为央行发行数字货币的准实验，但也引起了一定的混乱。

往后看，数字货币是货币发展的必然阶段，也是人类社会未来的趋势。远古以来，人类从以物易物的模式到发展出实物货币，再从商品货币发展到现在的信用货币，其核心动力是人类生产与交换方式发生了数次飞跃。物物交换对应着贝壳斧头等实体的一般等价物，随着农业生产力的发展出现了丝绸金属等体现价值稀缺性的商品货币，工业革命后出现了信用货币和记账货币以满足大规模商品贸易的需要。现在我们迎来了互联网时代，未来实体纸质货币必然会被某种非实体货币所取代，其本质还是有利于生产与交换更加高效。如果研究支付清算历史，我们会发现货币的发展是支付清算变革的原动力。我们所处的时代，信息技术驱动的消费多样化、个性化以及生产组织的小型化、智能化和专业化的发展，势必要求互联互通的范围更广、层次更深、频度更快。支付清算体系必须在快速数字化、个性化的大趋势下完成网络化、去中心化以及实时化。此外，互联网金融以及电子支付（例如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的飞速发展也给数字货币的未来推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南开大学教授戴金平表示，短期而言，锚定法定货币的数字货币是目前主权信用货币最切实可行的进化选择，随着时间的推移，锚定消费者行为的数字货币才是货币的终极形式。信用问题的完美解决剥离了数字货币的信用本质，使得数字货币不再等价于传统意义的货币，建立在信用基础之上的交易媒介和价值储藏功能消逝，却遗留和凸显了货币价值尺度功能，货币职能出现革命性分离。

展望钱包的未来我们还要等多久？

事实上，国内对于数字货币的推动进程已有近三年时间。2014年，央行成立发行法定数字货币的专门研究小组，论证央行发行法定数字货币的可行性。2015年，央行对数字货币发行和业务运行框架、数字货币的关键技术等进一步深入研究，形成了人民银行发行数字货币的系列研究报告，央行发行法定数字货币的原型方案已完成两轮修订。今年年初，央行在召开的数字货币研讨会上进一步明确央行发行数字货币的战略目标。近期，中国央行方面宣布筹建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并公开招聘相关专业人员，央行科技司副司长兼数字货币研究所筹备组组长姚前此前表示，未来有望在票据市场等相对封闭的应用场景先行先试，但推出暂无明确时间表。有知情人士向网易财经透露，央行对于数字货币的态度是比较积极的，第一阶段的数字货币可能主要用于银行间的服务，而不会马上应用于日常的经济活动中。

12月28日，有媒体报道，央行法定数字货币的原型系统Demo有望在春节后推出。OKcoin副总裁段新星向网易财经表示，Demo系统只是一个简单的演示系统，而不是实际应用系统，可以实现一部分的功能，目前的技术是支持推行Demo系统的。推Demo系统有两个作用，对内部而言，可以验证之前所选定的技术路线和方案是否可行。对外来看，推Demo系统实际上是释放了一种政策信号。Demo系统只是在小范围内局部做试点和试验，从Demo到正式系统还需要很长时间。不过，接近央行的知情人士向网易财经表示，数字货币目前还在研究阶段。截止目前数字货币研究所并没有完成挂牌，可能落定的时间点将在明年。

BitSE CTO帅初向网易财经表示，单纯从技术环境的角度来说，数字人民币的推出是可行的，但是配套的金融系统的服务设施的成熟还需要一段时间。数字人民币的的原型系统（demo）离生产系统应该还有很长的时间。“单从数字货币系统本身来说，已经相对比较成熟，但是围绕数字货币的配套金融服务设施来说，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建立。从一套程序化的货币系统来说，区块链技术的发展为各国的主权数字货币的建立提供了很大的一个契机，之前英国的相关银行部门也在探讨，借鉴区块链技术，发行有主权属性的本国数字货币。另外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比特币网络，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作为互联网上第一套分布式的点对点现金转移系统，比特币网络的市值在8年时间里，已经成长为一套价值约150亿美金的货币系统。”他指出，数字货币的推出有利于提高经济的运行效率，也会给普通人的生活的带来一些影响。但是从目前的了解来看，央行推出的数字货币，应该是数字人民币，并且是基于账户体系的，这个是和现有的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加密货币是不一样的。未来数字人民币会增加普通民众的生活的便利性，并且给普通民众带来更高效的金融服务。

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向网易财经表示，央行探索和研究数字货币，与中国的互联网模式在世界范围内处于领先状态有密切的联系。如果不探索这项工作，传统的支付方式将成为互联网时代下的支付障碍。对于普通消费者而言，郭田勇指出，未来可能的趋势是拥有两个钱包，现金钱包用来应急支付，手机端的钱包则可以不经过第三方支付而直接用于消费，这种点对点的支付可以降低成本，大概率也有可能改变银行支付体系。

虽然数字货币暂时没有推行，不过一旦数字货币的浪潮席卷全国，名牌钱包或成最大输家。（联系邮箱：hui_yang@corp.netea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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