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71

姚洋:促进经济增长需加大投资

姚洋

本期嘉宾
姚洋,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和主任,2009年孙冶方经济科学奖获得者。
问答
  • 中国承诺说在2018年之前,使G20整体GDP再额外增加2%,如何看待?
    姚洋:这个难度到底有多大呢?你想起来好像不是很难,但实际上还是蛮难的,因为这个G20,你比如说G20今年有些国家就是负增长,比如澳大利亚可能是负增长,巴西可能是负增长,所以平均下来,你要增加零点几个百分点的增长,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个是需要全世界共同来努力。
  • 怎样看待中国经济增速下滑?
    姚洋:金融危机之后,全世界都陷入一个衰退,中国在危机之后的那几年保持了高速的增长,主要还是得益于我们4万亿的投资。4万亿的投资当然有问题,但是对于我们保持增长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但是这4万亿的效果一过去,我们的经济增速也下来了,这是个自然的过程。
  • 哪些因素会在今后制约中国未来的中长期发展?
    姚洋:如果再往长远看,我觉得制约中国经济长期增长的因素,最重要的还是教育,还有我们在岗工人的培训。十三五规划里头提出来,我们要建立新型的学徒制度,教育部也提出来,要把我们的大学进行分类,有将近一半的大学要变成技术型大学,我觉得都是至关重要的。
  • 十三五提出要释放新需求,我们现在还有哪些需求是可以释放的?
    姚洋:最大的需求还是城市化。就怎么让我们已经进城的这些农村户口的人,变成城里人,真正的变成城里人。他们就可以把家小带来。简单的你想一想吧,我们有两千多万的留守儿童,这两千多万留守儿童如果都跟着父母到了城市,你想一想我们的消费能提振多少?
  • 存款准备金率降到多少会比较合适?年内还会降准吗?
    姚洋:我们现在是通缩,在1998年到2003年我们也是通缩,我们那时候的准备金率就是7%—8%,但是我们现在是17%。我至少可以说空间很大,但是到底降多少呢?我至少可以说,就是你这一次性的降0.5个点,效果不明显。既然你决定这一年里头要降四次准,那你干脆一次性的降两个点呗,这样就是一下子就会提振整个市场的信心嘛。
  • 中国的海外购物潮是需求的一种流失,该怎么样解决?
    姚洋:为什么大家跑到国外去购物?因为国外便宜,很简单嘛,品质高,便宜,消费者都是理性的。我觉得要想提振国内的消费,恐怕可能还是要在关税方面,在我们对消费的征的这些税收方面要有所动作。。
文字实录
网易财经11月30日讯 网易财经《意见中国》专访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教授郭田勇。供给侧带来的好处就是让经济增长真正惠及民生。形成优质的供给,让百姓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让改革形成的成果,真正让大家看得见摸得着。

以下为访谈实录

网易财经:最近在举行的G20会议,中国承诺说在2018年之前,使G20整体的GDP再额外增加2%,您怎么看这个承诺,增加2%意味着什么?

姚洋:这个难度到底有多大呢?你想起来好像不是很难,但实际上还是蛮难的,因为这个G20,你比如说G20今年有些国家就是负增长,比如澳大利亚可能是负增长,巴西可能是负增长,所以平均下来,你要增加零点几个百分点的增长,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个是需要全世界共同来努力。
事实上它主要靠几个大的经济体,一个是美国,美国主要是需求,它需求得上去;另一个欧洲,欧洲也是需求要上去,同时供给也要上去,还有就是中国。中国以前是靠生产来拉动整个的GDP的增长。中国的生产一上去,澳大利亚高兴、巴西高兴,我们周边这些国家都高兴,因为他们都给中国提供,要么提供原材料,要么提供中间产品。现在中国这个经济低速增长,你这种生产面的拉动效应就低了,那怎么办呢?我觉得中国还是要更多的变成一个需求方,变成一个消费的需求方,而中国我觉得在这方面还是要进行一些改革,要增加这个需求,不光是国内的需求,还有对世界的需求。

网易财经:这2%的体量大概有多少,这个有计算吗?
姚洋:因为G20占到世界的GDP总量,我估计大概可能70%以上吧

网易财经:姚洋老师您好,十三五期间,我们把中国的平均经济增速的底线定为了6.53%,您认为这样一个增速合理吗?我们如何实现它?
姚洋:这样的增速实际上是倒推出来的,就是为了实现我们到2020年,在2010年的基础上人均可支配收入翻番,从供给面来看,这个速度应该是可以达到的。也就是说我们的潜在增长率还在6.5到7之间,这个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经济增长不仅要看供给面,还要看需求面,如果需求面跟不上,那整个经济增长率就不可能达到那么高。
我们知道过去这几年里头,我们外需是持续低迷,我们主要要靠内需。所以我想如何提振内需,是我们未来五年非常重要的任务。

网易财经:我们中国的GDP增速从多年前的两位数的增速,到7.5%,又到了现在上个季度的6.9%,您怎么看待这样一个中国经济增速下滑呢?
姚洋:因为金融危机之后,全世界都陷入一个衰退,中国在危机之后的那几年保持了高速的增长,主要还是得益于我们4万亿的投资。4万亿的投资当然有问题,但是对于我们保持增长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但是这4万亿的效果一过去,我们的经济增速也下来了,这是个自然的过程。所以过去这两三年间,中国经济实际上是进入了一个通缩的过程,经济增长速度自然也就下来了。我觉得这个过程不是我们经济的常态,我们现在实际上是在一个经济的底部运行。怎么让我们这个经济走出这个底部,达到我们的潜在增长率,我觉得是我们未来几年至关重要的任务。有些人可能说,我们可以靠创新,就可以保持较高的经济增长,这个是不现实的。创新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而且这个创新带来的增长实际上不会很高。
所以你要保持这个高速增长,还得要依赖我们经济学家所说的赶超,就是追赶。追赶就是要增加投资,要积累资本。所以我们想达到我们6.5%到7%的这个增长速度,投资还是至关重要的。我们现在地方政府普遍不愿意花钱,我们政府的储蓄越来越多,有的经济学家估算,政府在银行系统里头的存款是21万亿,这是个海量的数字,这种情况对我们这个经过制约是很大的。因为政府不投资,政府不消费,那就少了很大一个乘数效应。所以在我们现在经济在底部运行的情况下,首要问题还是如何让我们的地方政府加大投资力度,把我们的经济整个带动起来。
网易财经::哪些因素会在今后制约中国未来的中长期发展,如何能够破除这些制约?
姚洋:刚才我说的需求面实际上还是很重要的,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中长期是多长,如果就是说是十三五规划这五年,实际上是很短的,一眨眼就过去了。你看我们这个通缩已经是三年多了,如果你看PPI的话已经三年多了,将近四年了,这个一眨眼就过去了。所以政府的及时采取措施还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如果再往长远看,我觉得制约中国经济长期增长的因素,最重要的还是教育,还有我们在岗工人的培训。十三五规划里头提出来,我们要建立新型的学徒制度,教育部也提出来,要把我们的大学进行分类,有将近一半的大学要变成技术型大学,我觉得都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我们看一下,我们现在的工人队伍,80%基本上都是从农村来的,他们的教育水平很低,平均而言只有八年多一点的教育,没有初中毕业,这是我们现在工人队伍的现状。如果不对他们再培训的话,他们可能很快就会被淘汰掉。因为我们整个经济要转型升级嘛,所以我想长期来说,制约中国发展的增长的重要因素,就是如何提高我们这些工人队伍的教育水平,还有他们的技能水平。

网易财经:谈到对人的投资,十三五的一个政策就是放开二胎,您如何看待这个政策?
姚洋:放开二胎是完全正确的,我觉得早就应该放开。有些经济学家估计,其实最佳时期应该是九十年代初中期,那个时候放开,基本上我们这个老龄化就不会来得这么凶猛。我的估计是,即使是我们现在放开二胎,也不可能完全扭转我们的老龄化的到来。大多数人口学家估计,放开二胎之后,我们大概在未来的两三年里,一次性的增加大概500个孩子,但是这是一次性的,不是年年增加这么多,一次性,所以过去就过去了,又回到我们低生育率这种状态。
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我们还是无可避免的到2030年以后,要进入老龄化社会。中国能做的就是准备好迎接老龄化社会,不可能避免。但是话说回来,放开二胎对我们十三五是很管用的,因为一下增加500万个新生儿,消费一下就上来了。短期来说是会见效的,长期来说几乎没有效果。

网易财经:现在怎么说,像我们出现了大量的国外购物潮,这种应该算是中国需求的一种流失,我们应该怎么样解决?应该以一个鼓励的态度去解决这个问题,还是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其他的方法面对这个问题?
姚洋:对呀,这就是我们这个需求面我们应该解决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大家跑到国外去购物?因为国外便宜,很简单嘛,品质高,便宜,消费者都是理性的。这个很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关税太高了,关税实在是太高。国内的税费负担太重,你如果允许大家去国外买汽车的话,那大家都会去国外买汽车。国内的汽车很明显你要高于国外大概50%,低的可能也是10%—20%,这么高的差价是怎么来的呢?关税25%,还有进口环节的消费税,还有增值税,你这些加起来,七七八八加起来就会很高。
所以我觉得要想提振国内的消费,恐怕可能还是要在关税方面,在我们对消费的征的这些税收方面要有所动作。

网易财经:人这方面还有一个话题也是想问,就是说十三五提出了要提高居民的最低工资标准,中国平均的最低工资在这个世界上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姚洋:最低工资标准,我们各个城市,各个省自己都在制定,各个城市其实不同的城市也有自己的最低工资标准。这个我觉得还是让各个城市去制定比较好。因为它的发展,我们发展非常的不均,比如说沿海地区这个增长速度慢下来了,你非得让它还再提高最低工资标准,那它没有这个能力了。我们比如说重庆这几年增长的非常快,那它的最低工资标准就可以提的快一些,不宜一刀切,事实上我们也没有一刀切这样来做。
我们的最低工资标准,在我们亚洲地区大概处于中上游的水平,我们基本上就是在亚洲,东亚这些经济体之后,已经不低了,我们已经超过亚洲多数国家了。
网易财经:十三五提出要释放新需求,我们现在还有哪些需求是可以促进,可以去释放的呢?
姚洋:最大的需求还是城市化。就怎么让我们已经进城的这些农村户口的人,变成城里人,真正的变成城里人。他们就可以把家小带来。简单的你想一想吧,我们有两千多万的留守儿童,这两千多万留守儿童如果都跟着父母到了城市,你想一想我们的消费能提振多少?我们的储蓄率最高的人群,都不算高收入的,普通人,储蓄率最高的人群是哪些人?是进城打工的人,他们基本上把钱全存下来了。存下来干什么呢?回去盖一栋没用的房子,多数人都这样,炫耀式消费,到了农村他干什么呢?就盖一栋房子,盖得很高,实际上他用不了这么多房子。那不是浪费嘛。
如果他能把孩子带到城市,这就变成现实的消费了,对不对。孩子到了城里头,要教育,要上各种班,不要以为低收入阶层他就不送孩子上各种班,一样的,可能更多。因为他们是新进城的这部分人,他们更加重视子女的教育,因为他们知道只有教育能改变他们这个家庭的命运。解决户籍问题,真正让这些进城的人变成城里人,我觉得长远来说还是推动我们国家需求的最重要的因素。
网易财经:除了加大投资这件事情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其他可以运用的政策,如果是在加大投资这方面的话,我们还有什么样的政策可以,还会再出一个像之前4万亿那样的工程包吗?
姚洋:你要提振经济增长的速度,财政政策是最直接的。因为等于你是自己出去干嘛,特别是在中国,地方政府直接就是下海,直接就去干去了,这是非常直接的。但是当然还有另外一些配套设施,比如货币政策,货币政策可以提振整个企业的信心。这些边际上的企业,实际上主要的融资都是参照了我们影子银行的利率,所以你光降息,它用处不是很大,对这些边际上的这些企业用处不是很大,因为它根本得不到好处,所以必须降准。
降准就是整个货币供给量大了,这样会把整个影子银行的利率给你压下来,这样会对我们边际上的这些企业起作用。要说还有什么其他的政策工具,我觉得降低准备金率是个很重要的政策工具。

网易财经:还想追问一个刚刚的问题,您说降准是一个很重要的政策,您觉得存款准备金率降到多少会比较合适,年内还会不会再降一次准?
姚洋:我不知道降到多少合适,但是我们可以比较一下,十年前我们的准备金率是多少?十多年前我们大概只有8%,2004年,我们大概是8%,我们现在是通缩,在1998年到2003年我们也是通缩,我们那时候的准备金率就是7%—8%,但是我们现在是17% ,这个差距太大了,我至少可以说空间很大,但是到底降多少呢?我至少可以说,就是你这一次性的降0.5个点,效果不明显。既然你决定这一年里头要降四次准,那你干脆一次性的降两个点呗,这样就是一下子就会提振整个市场的信心嘛。

网易财经:产业创新来促进产业升级,产业升级方面我们还有什么样的经验可以借鉴,除了在资本市场之外?

姚洋:我觉得供给方的改革也很重要,供给方最重要的改革就是减少审批,你让这个新企业可以很自由的进入,你还有我们的金融体制要改革,让我们的企业更容易得到外部资金等等这些,都是一个供给面的改革,可能还有减税这些东西。但是我觉得当下,可能最重要的还是需求面,是中国的问题是需求不足,而不是供给不足。我们供给很充足,为什么?因为我们有他们多的过剩产能,供给面显然没出现问题,供给面是过剩的,对不对?而且还是要怎么来把这个需求面给提升起来,在短期里。

姚洋:我觉得最好的经验还是美国的经验。有些人说美国衰弱了,这是不了解情况的说法,美国没有衰落,美国仍然是世界最具创新能力的国家,这个我觉得中国要清醒的认识。美国为什么能那么创新?得益于三个条件:第一开放的移民政策,全世界最聪明的大脑都跑到美国去;第二很灵活的金融体制;第三非常强大的法律支撑。法律体系非常完备。我们就比较一下美国,我们缺什么呢?首先我们要鼓励人才,各种各样的人才,包括我们的移民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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