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格曼：美国经济复苏为什么这么慢？

随着房地产市场的反弹，新增就业岗位的数量超过了适龄工作人口的增长速度，美国经济看上去，终于开始稳健复苏了。但这只是个不错的消息，却不是个大好消息——恢复充分就业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走到目前的地步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为什么此次的经济衰退会持续如此之久呢？

答案就是，每次严重的金融危机后通常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一点有大量证据可以证明。然而，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的经济团队却拒绝接受这些证据。而如果罗姆尼能在下月大选中获胜，其秉承的这一否定态度预示着他也不可能实施什么好的政策。

关于这些证据：最著名的一项研究来自哈佛大学的卡门·莱因哈特(Carmen Reinhart)和肯尼斯·罗格夫(Kenneth Rogoff)，他们研究了过去的金融危机，并发现这些危机过后，总会出现高失业率和经济增长疲软的情况。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和其他机构的经济学家在这之后进行的研究也肯定了这一分析：由于私营领域债务的急剧增加而造成的危机，从1893年的美国经济大恐慌到20世纪90年代早期的瑞典银行业危机，都对未来的经济造成了深远的影响。没有理由认为这次情况将会不同。

这并不是事后诸葛亮式的论调。莱因哈特-罗格夫《金融危机的后果》(The Aftermath of Financial Crisis)”一文早在约四年前就发表了。而其他几位经济学家，好吧，其中包括我，也给出了类似的警告。早在2008年初，我就已指出，因高利率而引发的如1973-1975年或1981-1982年间的经济衰退，不同于由于私营领域的过高债务而造成的“后现代”式的经济衰退。而且我还提出，我们当时进入的经济衰退过后，会出现延长的“就业复苏”期，期间的感觉会像是衰退仍在继续。

为什么从金融危机中复苏会如此缓慢？金融危机之前已经产生了债务泡沫；当这些泡沫破碎时，许多家庭或者公司将承担高额的债务，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削减开支。这些被削减的开支接下来又会进一步加剧经济的萧条。

而通过降低利率以刺激支出，这一应对衰退的通常措施，是远远不够的。许多家庭已无法承担更多的开支，而利率也只能被降到这么低——换句话说，只能降到零而不可能到负值。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避免金融危机后出现延长的衰退期上，我们无计可施？不，这只是意味着你要做的不仅仅是降低利率而已。尤其重要的是，金融危机后，当私营领域对其资产负债表进行修复时，经济真正需要的是政府支出的暂时增长，以维持就业。而奥巴马政府采取了一些这样的措施，缓和了金融危机的严重程度。但不幸的是，刺激计划规模过小，寿命过短，这部分上是由于奥巴马政府自身的错误，但主要原因还是共和党对计划的激烈阻扰。

这就把我们带到政治话题上。

过去几个月内，罗姆尼的竞选顾问对金融危机造成的经济衰退具有特殊性的这个观点进行了猛烈的抨击。比如，在7月，前参议员菲尔·格兰姆(Phil Gramm)和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的格兰·哈伯德(R. Glenn Hubbard)发表的一篇评论文章称，我们经济复苏的程度应该和1981-1982年经济衰退后的反弹不相上下，而罗姆尼的顾问则发表白皮书宣称，唯一阻碍经济实现快速繁荣的因素就是奥巴马总统造成的不确定性。

显然，共和党人喜欢说，全都是奥巴马的错，而选罗姆尼当总统就能魔法般地让一切变好。但谁都不应该相信这些话。

首先，这些人之前就干过类似的事儿。早在2008年，当一些真正能够以史为鉴的人做出预测，将出现延长的衰退期时，格兰姆便不无鄙夷地将美国称为一个“抱怨者的国度”，而它只是在经历着一个“精神衰退”。而另一方面，如果奥巴马是问题所在，为什么美国实际上却比大多数其他的发达国家表现得好呢？

其实，重点是罗姆尼的团队在蓄意、赤裸裸地扭曲事实，使得不服务于任何一个竞选团队的莱因哈特和罗格夫不得不对“严重歪曲事实的行为”进行抗议。而这一点应该让你感到担忧。

确实，经济学并不全如我们期待中的那样，是一门精确的科学。但是当一个经济命题有大量证据作支撑时——正如金融危机导致的衰退是有所不同的这个命题获得了大量证据支持——我们有权期待政治家和其顾问尊重那些证据。否则，他们制定的政策将建立在空想而不是现实状况之上。

而一旦政治家开始拒绝承认不利于自己的事实，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呢？下次，共和党人就要开始拒绝承认气候变化是人为造成的这一观点背后的大量证据了。不对，他们已经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