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22期 撰稿：孟凡红　

　　两年前的2008年下半年，山西运城市发生了倍受关注的央企化“百日激变”，被业界称为“运城模式”，其在短短的150天内，运城市最大的三家企业就集体变身为央企或地方国企。

　　当时，民营公司、山西最大化肥企业丰喜集团被山西地方国企阳煤集团“闪电”收购；山西地方国企、全国最大的无机盐化工基地的南风化工投身央企中国盐业总公司；地方国企、山西省最大的综合性有色冶炼加工企业关铝股份投身央企中国五矿集团。

　　“宁愿变成央企的车间，也不愿单打独斗的面对市场风险”，这是当时地方国企傍上了财大气粗的央企的普遍心态。现在，两年时间已经过去，网易财经编辑重访山西运城，发现了大部分被央企化的地方企业与预想的结果相比“大为失望”，有的业绩大幅亏损，有的发展进程异常缓慢，有的失去了民企的竞争力与活力。

　　央企化的这两年，运城只是一个中国国进民退和央企疯狂扩张的缩影。在这两年，被央企化的运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位于运城郊区解州镇的关铝股份，再经历了持续近三年的亏损之后，如今面临或被暂停交易的退市尴尬。但网易财经发现，即使如此，关铝股份的员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焦虑。
　　2008年10月14日，第一大股东山西关铝集团把所持的29.9%股份无偿划转给中国五矿集团，意味着关铝股份从此成为“央企”。据了解，成为央企的关铝股份，无论每年如何亏损，员工每月工资按时发放，“从不拖延”。
　　除了连续亏损，关铝股份的一条3万吨生产线由于产能落后明年即将停产，国家现在对铝产业又不批新的生产线，公司即将面临减产的风险。对此，员工们有自己的观点，“我们是央企，国家怎么可能会不管我们了？不过，可能公司高层会焦虑吧。”
　　与关铝集团在一个区域办公的关铝股份，在一座单独的五层小楼上办公，与关铝集团的办公楼截然分开。在公司大门口站岗的保安，看到陌生的人进来，有时候会问一句：“你是去集团还是去上市公司？”
　　2008年10月，五矿集团入主关铝股份成为第一大股东之后，关铝股份与关铝集团的联系已经“不再密切”。现在，关铝集团只是拥有关铝股份3010万股占比4.61%的小股东。同时，集团员工和上市公司员工的“命运”，也从此不同。
　　2010年12月9日上午，在关铝股份的一间办公室，工作人员说说笑笑，非常悠闲，有一个工作人员还在盯着大盘忙着买卖股票。当被网易财经问及关铝股份连续亏损时。一名工作人员说：“不单是关铝股份亏损，是全行业都在亏损，这两年行业不景气，也没办法。”
　　在关铝股份，大家自然地把公司亏损列为是行业问题。至于比起同行业其他公司，关铝股份亏损“尤为严重”，那是因为“国企负担重，另外我们的设备比较落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起五矿入主的最大好处，那就是关铝股份成为央企子公司，自然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关铝股份一名办公室中层人员告诉网易财经：“如果还是地方国企，这两年亏损这么严重，运城市财政又很紧张，没有过多资金支撑，我们可能就撑不下去了。但是，成为央企之后，即使亏损，五矿集团也会按时给3000多名员工发工资，每个月15号之前保证到账。”
　　据了解，在2009年，关铝股份的车间生产一直处于在产产停停的状态。无论生产还是停工，工人每个月都能拿到1300—1400元左右的工资。甚至一些工人乐得清闲，“反正停工时也能拿到工资”。
　　一名步行去车间上班的工人告诉网易财经：“虽然说行业不好，但是做电解铝的公司也有赚钱的。有的企业用电价格低，成本控制的好，就能赚钱。现在，电解铝一吨的价格在16300元左右，我们关铝的生产成本远高于此，怎么可能赚钱？”不过，他接着说，“这些不是我考虑的问题，是公司领导考虑的问题，反正能按时给我发工资就行了。”
　　另外，关铝股份2009年报显示，公司占股30%的运城关铝热电有限公司致使关铝股份亏损2.61亿。2008年7月16日，关铝股份与关铝集团共同投资成立运城关铝热电有限公司，注册资本为8亿元，关铝股份以现金出资2.4亿元，占注册资本的30%。

　　2008年初，金融危机初露端倪，运城市政府领导积极运作，给关铝股份找一位“大款婆家”。经过近半年的谈判，10月14日，五矿集团没花一分钱，就拥有关铝股份29.9%股份，成为第一大股东。
　　关铝股份2007年报显示，公司净利润3.8亿。不过，经过2008年金融危机风暴的关铝股份，已出现疲惫之态，工人甚至连续几个月没领到工资。五矿集团入主之后，出现“立竿见影”的效果。
　　首先，银行对关铝股份的授信提高，“五矿集团的银行授信是20亿，利率比基准利率下调10%。以前关铝股份的银行授信比较低，并且利率比基准利率上调10%。关铝的资产负债率在90%以上，所以五矿入主之后，在支付银行利息上一年就可以少4000万。”关铝股份证券部一名工作人员告诉网易财经。
　　运城市另一家企业的高管告诉网易财经，五矿集团入主之后，“财大气粗”，拿出十几个亿来解决关铝的问题。不过，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关铝的官方证实。
　　除了银行授信的提高，关铝股份的员工还发现，“自己的工资和公司是否亏损没关系了。无论怎么亏损，都可以正常发工资。不过，这两年没有涨工资。”
　　以上两点，是五矿入主之后带来的“福利”。
　　其实，五矿也试图通过改革来改变关铝的现状。据了解，五矿集团入主关铝股份之后，除了高管的人事变动，还对关铝股份进行了一场类似精兵简政的机构改革。“比如，部门之间的合并，办事程序的改变等。但是，这场机构改革的效果，不好评价。”关铝股份一名中层领导告诉网易财经。
　　“部门合并，精兵简政，致使一些处级干部变成科级，科级职工的收入每月也就一千多块钱，许多人一下子接受不了，就辞职了。另外，五矿集团是做贸易起家的，对电解铝这个行业不懂，这次改革之后，连签个文件的程序都非常多，拖累工作效率。”他补充。
　　后来，这场精兵简政的改革就不了了之。“五矿集团对关铝股份，再无大动作，就让关铝这样顺其自然的发展了。五矿可能也是想把我们做好的，不过加上这两年市场行情不好，他们可能自己也没想明白怎样才能做好。”
　　另外，五矿集团还对关铝股份高管进行了一场“人事革命”，比如空降总经理、财务总监等。除了关铝股份“元老级”人物王长科还在关铝股份董事会，现在关铝董事会9名执行董事，已有8名是五矿集团人员。
　　在这场人事震荡中，一位被迫离职的公司执行董事、副总裁，用嘲讽的语气对网易财经说：“不要说关铝怎么怎么样、五矿怎么怎么样；现在，五矿就全权代表关铝。”
　　他说，关铝成了央企，这就是最大的改变。

　　关铝股份的官方网站显示， 山西关铝股份有限公司组建于1998年，于1998年9月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公司下设11个分厂，职工4000余人，资产总量33亿元。电解铝年产量11万吨，是山西省最大的综合型有色冶炼加企业，是国家大型一类企业。
　　2008年，运城市政府在积极引进大企业重组关铝股份，与中铝集团、五矿集团等央企都谈过。“后来五矿集团就入主了。至于五矿为什么入主，这几年五矿在全国大范围并购，控股的华北铝业是生产氧化铝的，在五矿的铝产业链中，还没有电解铝的企业，同时关铝股份还是上市公司，有融资的便利。”关铝股份的一位中层如此猜想五矿入主的动机。
　　在铝业行情好的2005年，关铝股份还想过深入上下游，实现产业链的延伸。“那时候，我们打算建立热电厂，自己发电，节约成本；投产20万吨电解铝的项目，扩大生产规模；甚至我们还想并购煤矿，这样发电成本会更低。结果苦于当时没有资金，20万吨电解铝的项目与中铝合作了，中铝出资5.1亿，成为控股51%的大股东；热电厂终于在2008年开始筹建，由于整个市场不好，营业就开始亏损，关铝股份出资的2.4亿现金，全部亏损；煤矿也没有并购。”在关铝股份工作十年的一名管理层告诉网易财经。
　　2008年，关铝股份主营业务收入24.76亿元，净利润亏损4.98亿元；2009年，主营业务收入17.80亿元%；净利润亏损7.12亿元，其中参股30%的关铝热电厂，给关铝股份带来2.69亿的亏损。
　　由于公司2008年、2009年连续两年亏损，根据相关规定，上交所将从4月21日起对公司股票实行“退市风险警示”特别处理。股票简称将由“关铝股份”变更为“*ST关铝”，日涨跌幅限制为5%。
　　2010年前三季度（1月—9月），关铝股份实现营业收入20.26亿，亏损1.21亿。“今年的经营情况确实比去年好一些，不过，现在还有一个第四季度，在我看来，实现扭亏为盈的可能性很小。”关铝股份的一位管理层告诉网易财经。
　　如果在2010年，关铝股份不能实现扭亏为盈，就会在2011年面临被迫暂停交易的退市尴尬。“退市对关铝股份来说，除了少了一个融资渠道，还有关铝股份的社会声誉等一些问题，确实是让公司高管比较头痛的事情。”他说。
　　除了资本市场的“头痛”，在生产经营上也有让公司高管“头痛”的事情，3万吨的生产线由于产能落后明年就要面临强制淘汰，国家发改委对铝行业又不批准新的生产线。“如果3万吨生产线淘汰，工人怎么办？公司产能缩小至7万吨，公司的发展在哪儿？”该关铝股份的管理层提出自己的疑问。
　　据了解，现在关铝股份的总经理姜世雄是2010年3月份上任的，之前在五矿集团控股的华北铝业任职。这位新上任的总经理有时候在和公司中层闲聊时也会发出“头痛”的感慨：“你说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才能改变现状？可是，公司一直在电解铝行业，还能做点什么呢？”
　　对于电解铝行业来说，用电成本可以占至总成本的40%。关铝股份的用电价格一直在5毛8一度左右，“用电价格的高企，也是关铝股份的电解铝成本居高不下的一个原因。”该公司员工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