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浦路斯银行的储户现在担心他们手里的现金将缩水,而根据穆迪(Moody’s)的数据,美国企业手头现金充裕,为1.45万亿美元,而且还在增加。可是,这笔钱属于谁呢?
迈克尔•戴尔(Michael Dell,见上图)显然认为这笔钱是属于他的。这位戴尔(Dell)创始人希望将该公司的海外现金储备汇回至多74亿美元,帮助为他与私人股本公司银湖(Silver Lake)联合将戴尔私有化的计划融资。卡尔•伊卡恩(Carl Icahn)和大卫•艾因霍恩(David Einhorn)等维权股东则认为,应当把更多现金返还给股东,以阻止高管浪费这笔钱。
这进而激怒了当初发明“毒丸”(poison-pill)防御计划的律师马丁•利普顿(Martin Lipton)。他认为,他们正“为了迅速捞取横财而牺牲未来”,他还把美国科技企业现在面临的分配现金的压力,与当年的“自主融资收购(bootstrap takeover)、破产式收购(bust-up takeover)、垃圾债券型收购(junk-bond takeover)”相提并论,那些交易“糟蹋了很多伟大公司的未来”。
事实是,它不属于上述任何一方。企业现金不是股东的财产,也不是企业高管的小金库,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它是苹果(Apple)等公司优秀业绩的产物,2012年底,该公司持有1370亿美元的现金。它属于企业,而非任何一方。
公司没有生命,无法决定如何处置现金。这是管理者的任务,并得到董事会的管控,在他们误入歧途时还受到股东的监督。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争论,并不是像利普顿所辩称的那样,表明出现了混乱和失调,而是表明这个制度正按照设计宗旨发挥作用。
关键问题是,任何一方都不能被信任,就像当有人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放置大笔现金时、公众不可信赖一样。他们会互相看着对方,一旦对方把钱抢走,就会报警。
这种保护机制的效果比过去几十年任何时候都要好,正如苹果和戴尔的例子所表明的那样。参与自私的金融工程(financial engineering)的首席执行官和寻求短期收益的对冲基金经理都不能避免挑战。
实力平衡已慢慢发生变化,从二战后管理层“说了算”的时代,变为本世纪初企业在维权者压力之下愿意将现金分配给股东的局面。自1987年至2007年,标准普尔500指数(Standard & Poor’s 500)成分股企业利用股票回购返还给股东的金额增加了18倍。
可以说,这有些极端了。两位美国法学教授威廉•布拉顿(William Bratton)和迈克尔•沃特尔(Michael Wachter)辩称,股东要求提高短期股本回报率的压力,是银行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以前过度扩张资产负债表、最后崩溃的一个原因。他们将这场灾难列为企业要警惕“股东赋权”的良好理由。
然而,一家股本基数占资产5%的银行与现金充裕的苹果之间存在巨大差异。就连对冲基金投资者艾因霍恩也表示,苹果应保持200亿美元现金储备。他希望该公司发行收益率为4%的新的优先股。
高利润率以及全球市场给顶尖科技公司带来了大量现金,超出他们的利用能力。穆迪估计,美国科技行业持有5560亿美元现金,占企业现金总储备的38%。除非苹果按照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Tim Cook)所承诺的,把部分现金返还给股东,否则到今年底,苹果的现金储备将达到1700亿美元。
艾因霍恩向苹果提出一种将现金返还给股东的方法,很难算得上公司治理方面的一种离谱行为。知名投资人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建议库克“不要理会艾因霍恩”,应关注企业,但巴菲特对于利用高收益率优先股从公司抽走现金的做法并不陌生,正如高盛(Goldman Sachs)、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和通用电气(GE)所知道的那样。
如果一家公司拥有大量现金,投资者却总是要乖乖地等待着公司的派发,就像英国女王发放救济金(Maundy Money)一样,那才是奇怪的。法学教授林恩•斯托特(Lynn Stout)指出,“从法律的角度来看,除非及直到董事会决定股东应得到现金,否则股东……无权从公司得到任何返还”。他们还不如公开要求。
的确,在资产负债表结构这个问题上,基金经理可以提出有用的意见。公司战略并非他们的专长,在这个问题上不是那么可以信任他们。正如艾因霍恩谈到苹果时所言:“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就他们如何经营业务提供战略思路——他们是行家。”
这可能会让利普顿发疯,但如果高管和董事会出于谨慎或懒惰囤积现金,投资者向他们发起挑战没有任何害处。这并不意味着投资者永远正确——现金可能在未来证明是有用的——但这是一场可以公开进行的公平辩论。
更大的问题(利普顿也曾提到)不是应该由管理者还是股东做出决定,而是短线投资者向企业施压、要求派发股息或进行股票回购的行为,是否有损长期股东的利益。那正是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之前银行所坠入的那个陷阱。
企业高管必须关注这个问题,而且必须反驳那些听上去不错、但不利于打造盈利且可持续的企业的现金返还。他们不需要遵循漫画版的“股东价值”,认为管理者的工作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当前股价提升至最高。
可话说回来,美国科技公司并非敌意收购的靶子(有几家企业无需费力就能为欧元区小国纾困)。人们只不过是要求它们好好利用手中的财富。
作者系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