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世界上完全的、纯粹的自由贸易基本不存在，自贸区还会长期存在，不可能取消|全岛|金融|开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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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耀（中国区域经济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网易研究局专栏作家）

外向度对于地区间差距的扩大有很大影响

目前全国已经有21个省份拥有了自贸区，占了全国省份版图的三分之二，全国十个没有自贸区的省份有七个位于北方。这十个非自贸区省份，可以从几个方面去看。一个是按照四大板块的分布，两个是在中部（江西和山西）；一个在东北（吉林）；其它七个都是属于西部（内蒙古、宁夏、甘肃、青海、新疆、西藏、贵州）。沿海的省份都已获批自贸区。另外从南北的分布来看，除了江西、贵州、西藏，其他七个都是处于北方地区。

总的来看，现在还没有自贸区的这10个省份具有这样几个主要特点，区位上距离海岸线、港口比较远，开放程度比较低，外资、外贸很少，经济整体欠发达。从产业结构上来看，这些省份主要是以初级产品为主，深加工的产品比较少，可输出的贸易品很少。

观察区域经济，其实很早就有大量实证研究，包括采用FDI（外商直接投资）、进出口贸易、对外经济交流等指标，测度与区域发展的关系。结果都表明，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跟它的开放度或者外向化程度，是密切相关的。开放度比较高的地区，经济相对发达，发展水平高；相反，经济发展水平就比较低。所以，任何一个区域的发展水平跟它的开放程度具有高度正相关关系。

地区差距的扩大，影响因素有很多，比如区位条件、自然禀赋、原有经济技术基础，对外开放等等，其中开放这个因素比较关键。区域之间外向程度的差异对于地区间经济差距的大小影响是比较大的。这主要是因为地区外向度高低决定于一个地区获取外部资源、利用外部市场的程度。外向度高，获取外部资源就多，能够更好地利用国内国际两种资源、两个市场。而那些外向度低的地方就很难获取外部要素资源，利用国际市场、外部市场的机会就比较少。改革开放后东部沿海地区发展快，与中西部差距拉大，主要表现在外向型经济上。最近的这五年，南北地区差距扩大的比较明显，这跟经济结构、体制机制密切相关，开放程度低也是一个很大的影响因素。目前有10个省份还没有获批建立自贸试验区，这对这些省区扩大对外开放的改革试验会产生一些影响，对南北差距的扩大也会有一定影响。

世界上完全的、纯粹的自由贸易是基本不存在的

到目前为止，世界上完全的、纯粹的自由贸易是基本不存在的。可以看到，现在所谓的自由贸易程度比较高的，像欧美发达国家，美国、欧洲，也没有完全实现“三零原则”，零关税、零壁垒、零补贴。当然，它们的补贴，从量上、范围上，相对来说要小一些，但是仍然存在。像美国对波音飞机的补贴都是存在的，欧洲也是这样，对于一些优势行业，它仍然希望能够在国际上巩固垄断地位。

所以，现在国际上可以说是基本上不存在真正的、纯粹的自由贸易，除了极少数的小的经济体。

自贸试验区还会长期存在，不可能取消

中国目前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发展中国家在国际市场中的竞争优势主要还是在人工成本上。中国现在是货物贸易第一大国，我们能够大量出口到国外的主要是轻纺产品、机电产品、电子产品，大多是劳动密集型的加工组装，优势其实还在人工成本相对低廉，虽然目前人工成本已高于东南亚、南亚，但相对欧美国家仍然具有包括产业配套能力在内的综合商务成本优势。从目前来看，我们还不能够依赖自身的技术优势、品牌优势来获得国际市场。现在中国还有不少需要突破的“卡脖子”的技术，还有一些产业链、供应链的瓶颈。

在国际上，尽管中国现在外汇储备的规模不小，但有一些核心关键技术用钱也买不到，别人就是不卖你，要垄断你、封锁你、压制你，甚至动用国家机器。所以，这也决定了中国的优势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主要得靠低成本，要从成本竞争优势转换到技术竞争优势，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同时也倒逼我们必须加快自主创新步伐。

另外就是人民币国际化。人民币不实现国际化，自由贸易的程度也比较低，不能像美国那样靠美元的优势地位在国际上自由流通。

至于说中国何时能够实现自由贸易，从大的方面讲，这还是取决于中国的发展，取决于现代化强国建设的进程。所以，到了本世纪中叶，新中国成立100年—2049年前后，那时我们达到世界上中等发达国家水平，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了这样的目标，可以说，距离自由贸易这个目标就越来越近了。

现在自贸试验区还会长期存在，不可能取消。从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我们的自贸试验区就是在进行既符合国际规则制度又体现中国特色的自由经济的“热身”、风险压力的测试，中国深化改革和加快现代化建设的目标还任重道远。

海南自贸港是国际资本进入中国的最好平台

去年，海南新设立的外商投资企业有1000多家。比如美国通用电气这样知名的外企也纷纷入驻了海南的自贸港。海南自贸港能够拥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其实是由于后发优势。首先，海南自贸港是中国的自贸港，国际上看重中国主要是中国有强大的超大规模的市场。中国在海南岛建设开放程度最高的第一个自贸港，应该说这是国际资本进入中国最好的平台。瞄准中国市场的国际资本，通过率先进入海南自贸港抢占先机，这是最明智、最有远见的决断。

从自然条件上讲，海南自贸港本身就是面积很大的一个岛屿，全岛陆域面积达3.5万平方公里。香港、新加坡这些跟海南岛相比，完全不具有可比性。再加上海南自贸港刚刚起步，发展空间和潜力很大。海南岛全域的自然环境也很优越，热带的气候条件，四面环海。并且目前是全国唯一的自贸港，也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自贸港。

还有一点是，去年世界疫情大爆发，中国是最早控制住的，中国是唯一一个实现正增长的经济体。所以，国际资本觉得中国是最安全的，再加上海南自贸港一系列的自由贸易的体制机制和优惠政策环境，对国际资本产生巨大的吸引力就不奇怪了。

中国各个地区之间在对外开放程度上有很大的差异。比自贸区开放度更高的一个形态就是自贸港。海南实行全岛的开放，实行负面清单制，负面清单现在已经压缩到最少了，在开放程度上基本跟国际上的自贸港比较接近了。

并且海南自贸港到2025年，全岛进行封关运作，实行零关税、低税率、简税制。这些政策上的优惠是非常大的，比如说两个15%的低税率，在国际上也是非常大的吸引力。一个是企业所得税在全岛实行减按15%，内地整体上是25%（经济特区、国家级开发区等特定地区除外）；另一个是个人所得税，是影响到高端人群的税收，内地最高税率是45%，在海南岛实行15%，个人所得税实际税负超过15%的部分，予以免征。从个人来讲，所得税税率非常低，这对吸引海外高端人才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政策。所以整体上来讲，国际资本和高端人才进入到中国市场，海南岛应该是最佳的选择。

海南自贸港和粤港澳大湾区存在互相促进和补充的关系

海南自贸港和粤港澳大湾区在定位和功能的不同还是比较明显的。海南的功能定位，按照中央部署是“三区一心”。所谓“三区”，海南自贸港要建设成为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试验区、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国家重大战略服务保障区，一“心”是国际旅游消费中心。粤港澳大湾区的五大战略定位是：充满活力的世界级城市群、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国际科技创新中心、“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支撑、内地与港澳深度合作示范区、宜居宜业宜游的优质生活圈。这表明二者发展方向和重点的差异，总体上都是开放程度要高，但是在主要功能和产业上，粤港澳大湾区要在科技创新上发挥更大的作用，海南主要是自由贸易和国际旅游的发展。

海南自贸港和粤港澳大湾区之间存在互相补充，互济的作用。香港有百年的自由港的经验，海南在自贸港、自由港的体制机制的建设和发展上很多方面还要学习临近的香港。在产业功能上，也有一些互补的作用。比如，海南跟大湾区距离比较近，海南作为一个国际旅游消费中心，对于大湾区要打造宜居宜业宜游的优质生活圈的定位，是可以相互促进的。所以这些方面，有一些互济互补的作用。当然也有一些竞争。因为都是在朝着零关税、自由港的目标前进，二者在吸引人才上、资本上，也存在竞争关系。

粤港澳大湾区，特别是香港，在自由港的建设上比较成熟，制度体系比较完善。海南自贸港起步比较晚，但是发展潜力和空间比较大。所以各有各的优势。它们相互之间既有竞争关系，又有相互促进和补充的合作关系。

2021年贸易顺差还会存在，但额度是否会继续扩大还不确定

2020年，中国对外的贸易顺差3.7万亿元，增加27.4%。去年贸易顺差，一个很大的不同点是去年全球面临的疫情，中国因为疫情控制得最早、最好，所以复工复产比较早，经济恢复得比较好，投资、贸易、生产这些方面开展地比较早。这样，国际上很多货物的需求，中国的订单就拿得多一些。

从目前来看，今年的贸易顺差还会存在。现在全球疫情还没有看到终点，有一些缓解的迹象，但疫情控制也可能出现反复。在全年来看，2021年中国的进出口还会保持一个比较快速的增长势头。

国际上，特别是像欧美，在上半年疫情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那么下半年如果能够全面恢复，时间也要往后一些。所以很多进口商品的需求，流向中国的订单量还会进一步扩大。

因此，今年中国的贸易顺差还会保持。但是，顺差的额度规模是否会继续扩大，这个还不确定。贸易顺差能够保持去年的水平，能不能扩大还有待观察。

北京现在是我们国家服务业占GDP比重最高的城市，达到了83.5%。北京的服务业，总量大、结构完善、而且层次比较高，高端服务业、现代服务业占比大、效率高，去年北京CBD楼宇经济创造了单体楼宇税收超百亿的贡献。所以，选择北京自贸区重点发展服务贸易是因为北京最具备这样的条件。

总体上来讲，中国的货物贸易跟服务贸易发展得很不平衡。我们国家现在货物贸易，进出口在世界上都是第一。但是服务贸易在全球来讲，相对还是一个短板。

目前中国的服务贸易在进口上排第二，出口排第五。在以往，特别是对美国，中国的服务贸易是逆差，所以加快发展服务贸易也是促使中国的贸易结构能够合理化和优化的一个重要方向。

服务贸易的发展从最根本上讲其实是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消费需求。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对于服务贸易的需求也在扩大。在这个方面，还需要加强，比如出境旅游、教育医疗服务、科技法律等涉外服务，通过服务贸易有利于拓宽老百姓就业渠道、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满足老百姓消费升级的需要。

另外，服务贸易发展也是中国优化产业结构的需要。现在服务业占比，整体上才刚刚超过54%，发达国家的服务业占比要在70%以上，中国在服务业的结构方面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优化产业结构，也需要进一步通过发展服务贸易，来促进服务业、尤其是现代服务业的发展。

金融领域的开放程度要与监管水平相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