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勇：靠涨学费盈利的大学不可能成为好大学

作者|杨志勇（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院副院长、研究员）

首先需要声明的是，在疫情发生期间，讨论大学学费该不该涨或建议大学学费上涨都有点不合时宜。但是疫情终将过去，我们最终将在一个正常的状态下生活、学习和工作。

疫情对经济社会等方方面面带来了影响，社会各界还在商讨对策。有人希望通过学费上涨刺激经济，对于这种想法，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为了论证学费上涨的可行性，有的想到了银行贷款，但无论如何，贷款也是要还的。贷款助学，可能给初入社会的毕业生带来更加沉重的生活负担。

这几年，关于大学学费上涨问题，社会上一直有议论。无非是当年定的学费标准太低，物价在涨，人工费用也在暴涨，学费没有理由不涨。这当然有一定道理。公立大学学费通常是按照培养成本的四分之一确定的。确实，就是涨点，也难以弥补成本。但问题是，公立大学的学费究竟是干什么用的？虽然学费只是四分之一的成本，但是这构成了大学实实在在的收入，成为大学经费的一部分。它不是财政拨款，在经费支配的自由度上更方便些。但是，公立大学当真能指望学费的上涨来满足它的经费开支吗？实际上，越是有名望的大学，经费来源中学费的占比越低。

有人希望通过大学高收费来聘请更好的师资，以改变好师资被好大学聘请的格局。愿望是良好的，但实际上是做不到的。好的师资需要不仅仅是高的薪水，同时需要的是好的发展机会。好的大学所提供的发展平台往往是一般大学所不具备的。近年来，一些一般大学重金招聘确实聘到了好的师资，但还不足以改变目前的师资分布格局。而且，由于这样的师资流动性特别强，几年一轮换，这种师资招聘是否成功还有待评判。只有少数大学因为创造了良好的学术氛围，新吸纳的好师资才留了下来。少数新建大学在提供高薪的同时提供高平台，集聚了一批好的师资，实现了跨越式发展，首先是因为这里有领军人物，有更好的发展机会，而不仅仅是因为高薪。大学只是提供高薪，却不想如何完善大学制度，是难以聘请到真正一流师资的，更无法让一流师资在这里长待下去。

办学不只是钱的事。没有经费，好大学是办不起来的。想靠高收费来办好大学，恐怕也是缘木求鱼。即使大学学费要上涨，这也不是目的，应该有相关的配套条件。奖学金制度进一步完善，可能才是正途。有一所中外合作的著名大学，学费相对较高，但校方强调不会因为学费把合格的学生挡在门外。再联想到本来收费很高的世界顶级大学医学院都祭出学费全免的大招。之所以能这么做，是考虑到毕业生就业后的的负担和职业尊严，而且学校找到了资助。现在讨论大学学费该不该涨有点不合时宜，更应该讨论的话题是大学如何办得像大学。

仅仅高收费是不会带来好大学的，那些靠办学盈利的大学，无论到哪个时候，都不可能成为好大学，因为它们已经在歧途上。也许未来有可能有这样的好大学，但至少到现在，我们还没发现有这样的大学。

当下更要紧的是，大学办学最重要的是如何适应教育规律的要求，不千篇一律，形成各有特色的层次不一但适应不同社会需要的特色大学。大学的运作除了财政拨款之外，应更多借助社会力量。世界上有历史传统的大学，校友捐助往往成为办学经费的重要来源，大学就是校友之家。国内大学校友捐助也在逐渐形成气候。这是一种很好的传统。在学学生依靠校友的捐助提供的奖学金完成学业，毕业之后再回馈母校，代代相传，大学办好了，社会风气也变好了。

大学本是培养人才的地方，但是现在不论什么大学，都在追求一种重科研不怎么重视教学的大学发展模式。不少大学为了发表投入重金，发表是发表了，但对学术的贡献，对社会的贡献，对人类的贡献，到底在哪里呢？发表当然重要，科研工作很重要，一流的科研可以带动一流的教学，但如果因此忽略了教学，那么大学就不再是大学，不是能为学术提供良好教学服务的大学，就脱离了办学的初衷。

大学学费千篇一律当然是个问题，即使大学不能靠收费来过活。不一样的教学品质，当然应该有差价。按专业类别一刀切的学费标准肯定不适应大学发展的需要。大学应该有更多的自主定价权。对于大学来说，只要不会因为高收费把好学生挡在门外，那么这就可能就是好的选择。因此，那些迫切想涨学费的大学，还是先把大学奖学金制度好好优化下，要不“用脚投票”的结果，可能是让这些大学从此就进入下行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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