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 姚洋
网易研究局：未来驱动中国经济发展的动力应该是什么？像新崛起的5G、人工智能等，能不能成为中国的支柱型产业？
姚洋：我觉得不太可能。而且如果真要搞成那样，对经济反倒是不好的。比如说美国，它就是一个阶段有一个主导产业。但是，这种情况会造成的一个结果，就是主导产业发展得很好，比如，美国的硅谷发展得很好，还有东部的金融发展得很好，但是其他产业“寸草不生”，这样并不好。
姚洋
最好的办法还是像日本、德国那样，各种产业遍地开花——看不出来哪个是主导产业，但是所有产业都在增长。这样能保住就业，老百姓的收入水平都是普遍地上涨。我觉得这是一个更好的模式。所以，没有必要去找哪个是主导产业。
网易研究局：如何能为中小企业提供更多资金支持？
姚洋：首先，这是一个老问题。银行体系的利率市场化，谈了不下于20年，但是一直没有做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纯粹靠银行去推动资金流向中小企业，实际上是很不现实的。因为银行会算一笔账，它贷给大企业，甚至给大企业授信，有的一次可以授信几十亿，一年只要看一次就行了。它的财务成本就很低，会有很稳定的收入。
过去十年，影子银行的发展非常快。在银行体系内部，首先，城商行发展起来。城商行实际上肩负着给中小企业贷款的责任。包商银行事件，其实对它们的打击很大。其他一些影子银行的业务，通过资管新政，基本上也都收掉了。
要真正地解决这个问题，在银行体系内部要恢复投资者对城商行的信心，要能够像以前一样，继续在银行间拆借市场上给它们拆钱，然后它们再拿着这些钱去支持中小民营企业。
另一方面，我觉得还是要找到某种途径，让银行的钱流到直接融资的那一块去。中国绝大多数资金还是在银行体系里面，把影子银行很多路径掐断，直接融资就大规模下降了。
比如，现在很多银行成立了自己的理财公司，我们能不能也做一个资质认证，审核它们的资质，如果资质合格，特别是自有资金达到一定的比例，银行可以向这些机构发放贷款。或者反过来，让这些机构面向商业银行发一些债券，让商业银行去买。这样，商业银行就有一部分钱流到了实体经济。
网易研究局：中国能够发展成为高收入国家吗？
姚洋：用世界银行的标准去定义高收入国家，它这个标准太低了，应该用美国人均GDP的45%（两万六七美元左右）作为标准。这个基本上就是现在OECD国家的门槛。除了少数国家没达到，其他国家都达到了这个门槛。也就是说，是现在富国俱乐部的门槛。
我觉得当我们实现第二个百年目标的时候，上述这个目标应该实现。或者说，我们应该把这个人均收入的目标作为我们第二个百年目标所追求的。什么叫实现了第二个百年目标？我们现在没有一个很明确的标准。我觉得这个明确的标准就是，进入那个时候发达国家的行列，就是我们现在认可的发达国家的行列，但是是他们未来那个时候的收入水平。
网易研究局：现在对潜在GDP增长率，有没有一个相对准确的估算？
姚洋：各人有不同的估算办法，所以很难去讲谁的估算是准确的，因为都有假设在里面。我自己也做了一些估算。我的估算的假设，最重要的还是全要素生产率（TFP），如果全要素生产率增速能保持在3.5左右，那么未来五年，我们的潜在增长率在6%到6.5%之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网易研究局：有人认为一二线城市投资回报率高于三四线城市，所以不应对三四线城市再做更多投资，你怎么看？
姚洋：要从两方面看。虽然投资一二线城市肯定回报率还是高一些，但是城市化也好，经济发展也好，目标不仅仅是GDP的增长速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或者说根本性的，是提高老百姓的福利水平。
到了我们现在这个阶段，经济增长速度是重要的，但是没有像以前那么重要了，我们还是要转移到以提高老百姓的福利为主的这条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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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网易研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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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元_B789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