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30日,由中国经济时报社和国研经济研究院主办的“第十一届中国经济前瞻论坛——十四五展望与高质量发展”在北京举行。商务部原部长陈德铭以“经济全球化的预期与应对”为题发表演讲。
陈德铭表示,人类社会进入了全球化、信息化时代,经济的交往盘根错节,谁也离不开谁,合作共赢已是趋势和潮流,顺者昌、逆者衰。
谈及经济全球化的得益和收效,陈德铭认为,企业之间、国别之间存在着不均衡性,这既有内因也不乏外因。总体而言,发达国家得益要大于发展中国家,开放度高的国家得益要大于开放度低的国家,发展中国家尤其是欠发达国家面临的竞争压力更大。
陈德铭指出,也许我们今天遇到的处境正是全球化跌宕起伏中的低潮,世界经济因此走在衰退的边缘,不要轻信有几个协议就可以根本改变现状,要做好迎度几年低潮的充分准备。
他还提醒道,当前美国反全球化、扼制中国发展,是其国运所致,长期所为,不因人而异。全球化将进入一段低潮,中国的十四五规划要充分评估未来世界大势,规避风险,洞察机遇,深化自身的改革开放,坚定维护国际多边秩序,引领新技术催生的新全球化时代。
【演讲全文】
预期未来是不容易的,尤其在当前中美经贸摩擦进入十字路口,国际多边规则遭受破坏的关键时期,全球化前途未卜,还能持续发展吗?中国的发展要适应世界大势,十四五期间世界经济形势又会如何呢?探讨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先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看一看经济全球化的历史轨迹。
人类的经济活动,自从有了剩余产品,产生了交换,有了比较利益优势,催生了一般等价物的货币,于是等价交换的贸易兴旺起来,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早在几千年前的区域性帝国时期,经济全球化的萌芽已经出现,丝绸之路就是当时贸易繁荣发达的缩影。十五世纪末的地理大发现,为真正意义上的全球化开辟了道路,随后的殖民经济、工业革命确立了资本主义制度,生产力得以充分发展。
到十九世纪末乃至一战前,跨国贸易已经占到了全球GDP的约16%左右。一战、大萧条和二战是一个去全球化的过程,二战结束时这个比例降到了不足5%。
二战结束后的七十多年,是全球化高速发展时期,主要表现在:一是有了多边的治理机构和规则,如WTO、IMF和WBG;二是跨国公司全球逐利投资,形成了全球价值链和供应链。目前全球贸易占到了全球GDP的三成左右,其中约三分之二是跨国公司内部的中间品贸易;三是新兴国家开放崛起,话语权增加,南北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四是全球化为信息革命的到来创造了市场需求,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等的发展应用,科学技术的重大突破已初见端倪。总之,人类社会进入了全球化、信息化时代,经济的交往盘根错节,谁也离不开谁,合作共赢已是趋势和潮流,顺者昌、逆者衰。
综上所述,真正的经济全球化是资本主义时代的产物。二战后的高度全球化乃是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的历史演进。它既极大地促进了经济社会的发展,又未能改变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固有弊病,如分配不公、贫富悬殊,民生缺乏保障等等。当然,资本主义掠夺的本性也在地缘政治中暴露无疑。当前西方国家的民粹泛滥,中东地区的硝烟四起,就是这方面的真实写照。
经济全球化的得益和收效,在企业之间、国别之间存在着不均衡性,这既有内因也不乏外因。总体而言,发达国家得益要大于发展中国家,开放度高的国家得益要大于开放度低的国家,发展中国家尤其LDC国家面临的竞争压力更大。所以WTO要在多边规则中给发展中国家特殊和差别待遇。中国在2001年加入WTO时的关税平均税率以及工业、农业优惠政策,就是作为发展中国家所授予的应有待遇。
当然,全球化也充满着竞争,发展中国家存在弯道超车的机会,即便是最发达的守成大国也同样面临竞争和挑战,没有谁能够坐享既有优势而永保第一。
美国近十几年国内经济的结构性矛盾以及社会深层次问题没有得到缓解,而维系其全球霸权的军事力量和美元地位透支严重,岌岌可危。与此同时,作为新兴发展中国家的中国在改革开放中高歌猛进,虽然仍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但由于人口基数大,经济总量已达了美国的60%强,货物贸易额已居世界第一,跨国投资年资本流入流出均超过1000亿美元,外汇储备超过3万亿美元。
新兴大国的崛起引起了美国极右力量的高度警觉,2017年12月特朗普政府公布《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把中国列为“战略竞争者 ”,2019年3月美国成立了“应对中国当前危险委员会”,虽名义上仅是一个右翼民间组织,但其成员包括班农等几十个前政府高官甚至议长,具有左右政策走向的举足轻重地位。更不要说美国无端地向中国发动贸易战、金融战和技术战,甚至扬言要脱钩。至此,我们应清醒地认识到,美国把对抗中国已经摆上桌面,误判已经难以避免。尽管中方希望双方能就经贸问题达成一个平等的协议,但是成功的概率并不很大。即便达成一个协议,实际上又是否能够得到遵守呢?!
当前中美两国之间的摩擦,历史上曾有过雷同。十九世纪末的全球化发展到相当高的水平时,国别之间输赢问题或赢多赢少的争执十分尖锐,保护主义抬头,全球化进入低潮。不少史学家认为十九世纪末的保护主义泛滥与随后的一战及大萧条有着明显的关联性。
全球化总是在经历一段大发展后制造出自身的对立面,从而冲突、趋缓、调整,在经历了一个痛定思痛的低潮后,再次扬帆起航。也许我们今天遇到的处境正是全球化跌宕起伏中的低潮,世界经济因此走在衰退的边缘,不要轻信有几个协议就可以根本改变现状,要做好迎度几年低潮的充分准备。这也许应该包括对未来五年国际供求关系的研究,对全球经济增长的预期,以及如何通过开放、创新、多元经贸来阻止脱钩。
本国发展的三架马车要做出实事求是的预设,防止速度过快而出现系统性危机。企业仍然危中有机,要处理好做大做强与做精做细的辩证关系,调整产品结构和营销模式,轻资产度过低潮迎接新全球化高潮的到来。强化科学研究和技术进步是低潮时期我们补短板的契机,关键在人才,要害是机制,须释放更大的自主权和调动更高的积极性。
总之,全球化是人类生产力发展的必然趋势,不可阻挡。全球化又是在矛盾中曲折发展,周期性波动。当前美国反全球化、扼制中国发展,是其国运所致,长期所为,不因人而异。全球化将进入一段低潮,中国的十四五规划要充分评估未来世界大势,规避风险,洞察机遇,深化自身的改革开放,坚定维护国际多边秩序,引领新技术催生的新全球化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