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汀阳：赌博其实是伪装成为游戏的反游戏

网易财经11月24日讯 首届未来哲学论坛将于11月23日-24日在上海举行，中国社科院哲学所的赵汀阳研究员表示，

以下是演讲全文：

我要和大家讨论的问题，事实上也是想请教大家的意思，因为周兴出的这个题目，关于未来，这个未来谁知道？无从谈起，我也完全不知道，所以想从另外一个角度，关于时间的分类，在时间的分类中，我们来看一下未来是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也因此能够想象一个未来合法的限度。

当然时间的分类可以有很多种，我今天要用的是一个中国传统的分类。首先，未来跟其他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奥古斯丁不知道时间怎么回答，这个我觉得很正常，时间还有存在，还有未来，我觉得是同样的问题，都是回答不了的，如果要回答，我们只能说时间就是时间、存在就是存在、未来就是存在。除此之外，超出重言式的话语都是我们胡编的，我们添加上去的。

从分类学的角度来理解时间，我们知道福柯研究过分类学的问题，说分类学是知识系统的基础，这种分类能够决定我们对于事物秩序的理解，决定了我们的经验、知识和价值观。但是又讨论中国的分类学，我觉得是一个挑战，是一个冒险，这个背后是有故事的。

首先是因为博尔赫斯在他的一个书里面虚构了一本难以致信的《中国百科全书》，然后他还声称这本百科全书，叫做天朝仁学大全或者是预览之类的，是一个叫做弗兰兹·库恩的人给他的，这些都是他编的故事。

但是他编的非常生动，福柯非常喜欢，福柯词与物一开篇就讨论了博尔赫斯的《中国百科全书》，里面有一个关于动物的分类，是完全不合逻辑，也不符合科学的，经验上也是胡乱的，它的无序程度以至于无法思考，这个奇怪的分类很难说。

比如说一种动物可以分成一种是属于皇帝的，还一种是涂了防腐剂的，还有一种是驯服的，第四种是？？，第五种是人妖，第七种是古怪神奇动物，第八种是走私的狗，第九是可以归入上述的分类，还有是不可数的，有骆驼毛诸如此类的，还有什么打破水平的，还有远看像苍蝇的，诸如此类这样的分类。

福柯说他读到这个分类自己笑了很长时间，所以中国的分类学名声就坏了，因为博尔赫斯和福柯名气都太大，给他们这么一说，中国分类学就非常古怪。事实上，在一次国际语言大会上，有一个人就引用这个来挤兑中国的分类学，还专门指着我，我们希望语言有各种分类，唯一不要像你们中国那样分类就行了。

我今天又谈到了中国分类学，没有博尔赫斯想象的那么有趣，事实上没有那么好玩，是一个关于时间的分类。关于时间的分类，不管怎么说，我们分类表面上是语言学，实际上我认为它是哲学，因为它创造了一个概念系统，所以它是知识的深层语法。

所有的概念都是人造的秩序，它并不反映事物本身的秩序，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分类学就是人为事物建立的一种知识宪法。当然事物秩序本身是什么样子的，我们是不知道的，很多物理学家觉得他们是知道的，但是我们看了好像也不太像，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但是有一点，就是康德当年想象的先验时空、先验范畴这些东西，显然不是唯一可能的分类学，并且在现在的观点来看，多半是错的，它只适合于牛顿时空，在牛顿时空之外应该是错的，意思我们不知道事物本身的秩序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们知道事物本身的秩序跟价值无关，老子说的很好，叫天地不仁。

那么我们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事情的秩序，因为这个事情是我们人的行为所建构的，是人做出来的，我们人做出一套事情，这个事情里面的秩序是一种可以直接经验到的秩序，并不是藏在经验背后的，这种秩序就是经验的制度，定义了我们在事物中的类别、组别，以及定义时间的方式。

现在等于说在存在论上我们承诺了两个世界，一个是物的世界，一个是事的世界，这两个是世界是不一样的，事的世界是有历史性的，而物的世界无所谓。物的世界存在跟时间是完全同一的，所以它没有历史性，也没有意义和价值，按照大学的说法叫做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只有跟始终有关系的，也就是说跟历史性有关系的才能产生意义跟价值。

也就以为这，我们人对于物的世界，最多只能够提出知识论的问题，我们试图去认识事物，但是我们对于物的世界是提不出问题的，在这一点上我的看法跟西方传统是不一样的，我认为关于这个物是提不出存在论问题的。

因为关于这个存在本身，我们唯一能够说出的就是它的重言式，因为对于物所有的问题都终于这个重言式，关于这个问题是有的，那是属于造物主，造物主造的物，所以他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同样的道理，这个事是人创造的，或者说历史是人创造的，所以在我看来存在论这件事情只跟事情有关，或者说只跟历史有关，只有在事或者历史的框架内，我们才能有效提出存在论的问题。

也就是说，这个being是存在论的前提，但不是存在论中的一个问题，存在论的问题必须是从继续存在这个问题开始的，因为我们知道每一种存在它的先验目的都是为了继续存在，为了能够永在，所以问题是从继续存在开始的，才产生一个问题，前面的都只是前提。

所以在我看来存在论的基本问题就是这个公式，我们不可能从我思开始，我思故我在这个问题不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真正能够直接接触到存在，并且把存在直接制造出来这才是第一问题。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作才能存在论的首要问题，所以是替代facio ergo sum。

在这个问题下我们来理解时间的分类。关于世界我们有很多种时间的分类，比如说纪年、历史、经验时间。纪年时间我们知道就是数字化的标志，按照不同文明跨时代的事件，人们会规定一些不同纪年的时间，比如说基督教的纪年、中国王朝的纪年诸如此类。这些纪年都有一个共点，就是这些纪年的起始时间被设定为是自然时间的中间点，之前之后都是无穷的，所以这个纪年时间虽然表达的是时序，但却是以某一个时刻，某一个kairos为基准的时序。而这个特殊的时刻就是某一个文明的精神地标。

我们的意识时间就是通常所说的意识内在时间，意识直观中的过去、现在、未来三个时态。我们的语法时态模仿的就是这个意识时间的时态，但这三个时态是概念上的区分，我怀疑它不是感觉上的区分，因为在实际的之中，我们能够直观到的是过去时和将来时，我们是意识不到现在时的，因为一旦被意识到，就已经是被反思的状态，就已经是属于过去了。

当然我们可以作实验，假如说我们故意专注于现时，此时此刻，也是可以的，但是这一专注我们就没法想别的事情了，我们专注于此时此刻，所以此时此刻立刻就变成的一个空洞的时刻，空洞无内容的。所以事实上在我们的意识中，现代时是意识中的盲点，是以过去时和将来时作为背景而呈现出来的一个概念。

跟内在刚刚我们所说的这种意识时间又不同，我们说的是经验时间，经验时间不是内向的而是外向的，是与外部事物有一种关系。中国关于经验时间是分成两个概念，一个是昔一个是来。但是昔和来并不等于过去和未来，也不是时间的直观形式，而是关于某一些事情的记忆和预告，这样的一种形式。

所有我们称之为昔日的东西、事情，不管它处于哪一个时段，和我们此时此刻的距离是等距的；来也一样，不管我们关于未来有什么样的梦想，这各位来跟我们所有预期和现在也是等距离的。

昔的概念我们可以稍加分析一下，它的来源是很有趣的，因为中国是象形文字，象形文字会记录一些原始的意义，这个昔意味着需要铭记的经验，这个昔甲骨文里面上半部分原来是一个水波形，底下还是日，这意味着对于过去发生过的大洪水记忆，就是当年发生过大洪水，这意味着说就像大洪水是划时代的大事情一个表示，所以昔记忆的就是那种划时代过去的事情。

来字也特别有意思，它是甲骨文里头一个农作物的形状，一般都猜想是麦子，当然是别的也可以，古物的生长就意味着一种可以期待的收获，也就是说你只要劳动，就有了可期待的事情，这个可期待的事情由于所谓的“未来”。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劳动就建构了一个关于未来的概念：未来就是可以期待的可能性。这种可以期待的可能性，跟那种必然的未来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日出、日落跟人无关，到时候不管你是否期待都会如期而至，而种麦子就不一样了，种下麦子，你对麦子的未来有了一个张扬的预告，但是这个预告是否能成真就不一定了，如果你得罪了蝗虫龙王那就来不了了。所以麦子所定义的未来也意味着命运的概念。

在经验时间之外，还有另外一组时态的划分，我管它叫“历史时间”，中国的概念叫做古与今，这个古与今跟自然时间是不一样的，它并不是过去和未来之分，跟自然时间的过去和未来并重叠，甚至不一致。也就是说，古和今表达的不是时间上的过去和现在，而是制度上的新旧之分，或者是秩序的新旧之分。

我们同样来看甲骨文的“骨”字，上面的石就是立中侧影，就是古代测方位的，表达了四面八方，底下的口就是用来说的。也就是说所谓的古，就是你能够说出来的四面八方已经发生过了事情。

今是长的跟扑克牌英文A字差不多，多一点，跟古时候的铜铃叫木铎，这个是有特定用处的，王要宣布一个新的法令的时候就要摇一个铃，这个意思就是说从今之后就应该都这么做下去，从今之后必当如此。

所以我们看出这个今跟现在是不重合的，今虽然是一个现在时，可是它宣布的是将来时，所以这个今就不能对应于现在，应该跟当代应对应，它不是对应于现实，而是对应当代。因为它是要求一个新秩序要延续下去，在未来一直能够延续下去，这才是今的意义。

古和今是如何划分的呢？都是要根据刚才我们说过的作，中国把重要的事情分为两类，一类是作，一类是述，孔子是典型的述而不作。凡是大作就是创造历史的时刻，根据作能够来划分历史的时态，从这个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未来是作所蕴含的项目，未来是作的一个蕴含项。

这个作字我们同样也来分析一下它的甲骨文，这个就更有意思了，作字有点像打勾叠在一起，这个看上去不是完全那么直观，按照徐中舒的分析，作应该是一个衣领的形状，古代的衣领，意味着创作了衣服，我们知道衣、食两件事情是人类最重要的发明，所以它以创造了衣服来表示作，我觉得也是说得通的。

但是我自己其实更喜欢另外一种解释，就是说它几个叠在一起，其实很像一个犁，旁边那个翘的地方是用脚踩下去的图形。假设我把它理解为犁，那么这个作起源就是起源于关于农耕的象征。农耕的象征我认为食要比衣更加重要一点，尤其是农耕创作了古物的生长，也就是说为古物创造了未来。从这一点上应该跟作这个含义更加接近，因为作的意义就是蕴含未来。

我们可以从古代的一些记载中国远古伟大的作，我们看出什么东西称之为作，什么东西不能，包括从《尚书》《春秋》等这些古籍里面都记载了古代的伟大之作，基本上我们笼统地说只有两种，一种是制度的发明，一种是技术的发明，其他的就是我们后来所称的那些艺术、文学，在当时这些都是不算的，这些是我们后世觉得创作。

但是对于古人那些什么都不是，没有那些人类照样活下去，不要命而没有技术和制度的创作，人类就死了，所有只有技术和制度的创作才是大作。根据我刚刚所说的那些文本，可以看出来他们罗列了哪些伟大的作。

一个是八卦，八卦意味着形而上学的概念系统。还有渔网、农具、贸易市场、政治制度、语言文字、舟船马车、房屋、棺材和木屑、天文历法、火的使用、种植业、陶器、刑法、音乐乐器、地图、医药、兵器、礼服，还有鞋等等，就记载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才是人类的大作，每一种作事实上都为我们开拓了可能的生活。

我们还可以注意到，这些所有的作都是解决了生存的问题，无论是工具还是制度的创作，都是为了提高人的生存机会。所以从这一点来看，我们刚刚看了罗列的这些古代大作，跟现代的作是不一样的，现代技术都是征服自然之作，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还为了逃避劳动，现代所有的技术发明都尽量想把劳动的概念从生活中给赶出去，当然已经有很多人批评了，说我们也不用多说。

但是我们是否可以说，现代技术是有害的？这一点不能一概而论，我们可以稍微考察一下，现在的这些技术似乎有一个从好处为主到坏处为主的连续下行线。比如说我们可以看到，现代技术中，最好的成就大家没有争议的成就就应该是现代医疗和现代医药，因为他们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其次好的应该是那些改善生活条件的技术，比如说自来水、暖气、抽水马桶、洗衣机这些此类，这些也没有什么争议，大家都是同意的。现代的教育系统和文化工业也有很大的作用，提高了人类的平均知识水平，但是也有很多的副作用，我们现在的知识变成是模式化的、庸俗化的，这算是有一点争议。

现在最壮观的景观就是工业，汽车、火车、飞机、轮船等等的各种机器，这些为人类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每个现代人都是受益的，但同时又是对环境的破坏，也是对于心灵的损坏，你想想卓别林就知道了，所以工业是属于有争议的技术。

接下来还可以考虑到互联网，互联网为万能平台所展开的各种应用，从信息知识、人际交流到物流等等，这些一开的时候，我们人都觉得是巨大的进步，因为在现实世界之外，它开拓了一个虚拟的世界，但是现在好像出了一点问题，今天我们的现实生活好像已经开始变成是虚拟世界的附属，它们两个事物的关系被颠倒了所以这一点也是需要讨论的。

当它变成了附属之后，人类就在撕去心灵，现在我们的心灵是互联网化的，我们的心灵已经不是精神的原产地，而是变成了信息的中转站，现在大家能够想到的看到的东西，能够发给别人的，其实我们现在是一个中转站，没有多少是我们自己的经验，所以互联网的好坏不好说。

完全没有好处，只有坏处的现代技术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从核武器、深化武器到人工智能武器等等，但是这一点我认为是最具有反讽意思的，因为人类在研究武器上投入的资金最大，综合来说我们现在的技术有两个主要努力的目标，一个是战争，另外一个是逃避劳动，这是现代技术的两个主要特征。

在这样的一个现代条件下，我们注意到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变化，就是这个作，蕴含了未来的这种作正在变成了一种赌博，它不再是一种为人类创造更好生存的机会，而是在变成一种赌博，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它是如何变成一种赌博的，我们来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人类的生存，刚才说了，所谓的存在只不过是要求继续存在下去，存在只不过是要求永在。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会把生生的问题当作形而上学的第一问题，所以如果说有一种作是促进了人类的生生，我们就有把握说这是好的作，如果是否定了生生，那么我们就有理由说它这是一种坏的作，就相当于“自杀”。

现代的技术在意图上当然不是为了否定人类的存在，但是在实际效果上，蕴含着对人类存在的否定，我们这一点是要加以反思的，也就是说我们今天的现代技术导致了我们人类数千年以来存在的经验，正在发生无法接续的断裂。

假定说我们存在的经验不能够继续延伸，未来就会变成一个陌生的状态，一个绝对陌生的状态。也就是说，完全不可测的，也不可控制的未来。那这样的话，所谓我们走进未来等于就是走进了一个不可信任的赌博。

那么这种当未来变成赌博，我觉得对于生生这样的使命是非常危险的，在今天事实上，构成我们今天人类未来赌博的，在我看来主要有两件事情：一件是后现代的金融资本主义，另外一件是以高科技所蕴含的未来，这个高科技主要是以人工智能和基因技术为代表的。

我们可以来分析一下赌博，赌博是一个什么东西？有两种荒谬的赌博，有一种赌博是买卖未来，拿未来来买卖，未来还没有存在，所以我们下注的未来只是一个可能性，没有人能保证它能够变成真的，所以买卖未来实际上就是在买卖不存在的东西，你把不存在的东西卖给别人，那是相当缺德。所以这是一种荒谬的赌博。

另外一种荒谬的赌博就是赌生死，这种博命的游戏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是有合理的理由的，也就是说如果你不博命必定得死，这个时候你就只好赌生死了。除此之外，其他任何情况下的赌生死，在我看来都是荒谬的。

从这两种荒谬的赌博我们可以发现，赌博其实是伪装成为游戏的反游戏，因为它赌的是可遇不可求求的奇迹，而不是遵循规则的可能的结果。当然我们也可以在广义上来理解这个游戏，把一切的博弈我们都看作是游戏，那么这种博弈论意义上的游戏可以是没有规则的，当然也可以是有规则的，比如说霍布斯讨论的自然状态，丛林游戏就属于没有规则的游戏。

但即使是霍布斯的自然状态他也不只是赌博，自然状态虽然没有规则，可以不择手段，但它仍然是理性的，因为在互相人人为敌的这种状态下，通过斗争的经验，可以慢慢地积累起来一些叫做稳定的均衡、博弈的均衡，这些均衡时间长了就演化为我们所谓的游戏规则，最后稳定为制度。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哪怕是自然状态，哪怕是最严酷的自然状态，它也不是赌博，它仍然是一个理性的“游戏”。所以真正的赌博就只有概率，就是只相信奇迹，它是和非理性的奇迹有关的，所以在这种意义上，我认为赌博是一种反游戏。

很不幸的是，今天人类生活的两大支柱，一个是金融资本主义，另外一个是高科技，都已经进入了这种赌博的状态。今天的经济是金融资本主义，早已经不是产业资本主义。我们今天在学校里面不管在中国还是在美国，都是一样的，我们在大学里面学到的经济学理论，每一个经济学理论都是基于产业资本主义所总结出来的经济学理论。

没有一个理论是关于当下正在进行的金融资本主义的经济学理论，所以这一点能够很好地说明，为什么今天沃勒觉得经济学家特别没用？为什么他们永远说错？因为他的理论是基于产业资本主义的理论，是基于产业资本主义的实践和经验而没法解释今天的金融资本主义。

其实关于这一点，有一个叫史正富的经济学家，我觉得他讲的很好，这两种资本主义哪一点上不同？就是货币上发生了变化，就是货币从原来的因变量，现在变性为自变量，他认为这样的话，原来的理论就都用不上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解释。

这一点决定了今天的经济，今天我们大家其实都跟我们每个人有关的当代经济是一个最大的赌场，我们还要抓黄赌毒，其实世界最大的赌场就是今天的经济。因为这个货币已经不能够反映人类的实际财富，它变成了一个集体信心的函数。

在这个条件下，只要这有本事以欺骗的方式能够制造出市场的信心，你就可以不断地发行超出实际财富的货币，所以今天我们在素质上拥有的这些财富大部分是虚假的存在，这个我看到有不同的估计，比较狠的估计，说我们每个人拥有的钱，跟实际财富的对比其实只有大概是六分之一，也就是说我们有五分之四的钱是假的。

这些虚假的货币，我们在买卖这些虚假的货币，买卖虚假的存在就是一种赌博，这个就是我们看到的从股票证券市场到数不清的金融衍生品其实都是这些集体非理性的赌注，他们都指望没有制物抵押的虚幻的未来。

但是有人可能会说，我确实赢钱了，并且我确实买到东西了，这个是对的，虽然买卖的是一些不存在的未来，但是在幻象破灭之前，这些数字财富看上去是真实的，如果你拿出来用是真实的，但是一旦破灭就不复存在了。所以金融资本主义随时有崩塌的危险，这是一个高风险的经济。

这种经济它只有不断增值才能维持它的数字价值信心，经济的增值怎么来呢？又依赖于技术对于未来的许诺，我们都幻想说，我们有更好的技术就能够创造出更多的财富，有的就能够把今天的这些赤字全部都给抹平，是这样的一种信心。

所以这个就是为什么人们特别寄希望于技术的进步，指望着高科技在未来能够解决一切问题，能够支付我们未来所有预支的亏空，这一点是特别有意思的现象。

因为在金融市场上，人们经常以作空来打击对手，但是一想到未来的事情，想到高科技的时候，以未来为赌注的社会整体，我们大家却集体性的选择了作多，对未来是作多的，我们坚信未来技术能够创造巨大的财富，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而这种对未来作多的态度，其实完全是非理性的。

现在的技术之所以一直发展，我们发现它是很成功的，其实是因为一直还没有触及到技术存在论的边界。我所说的存在论边界，就是说当技术发展到超出人类的控制能力，那么这种无法控制的技术，就是等于进入了赌博的模式。

所以目前人类的高科技就在走向这种无法控制的技术赌博，其中当然典型的就是人工智能跟基因技术，这些高科技都有极大的吸引力，人们都知道听说这个基因能够改善生命，能够治疗一切的疾病，还能够改善你的智商，还能改变你的长相，甚至还能够长生不老。

据说是这样的，但是这件事情还真的不一定，因为人类的生物体是极其复杂的，我不敢肯定是不是随便修改哪一部分的时候，会引起某些突变的情况，灾难性的突变，目前人类是不知道的，只是大胆地往前走而已。

人工智能也一样，人工智能的问题今天下午我们会留出时间让陈小平教授来回答大家的问题，当然在我看来，也是一个高风险的前途。人工智能不管发展多少精美，只有保证在图灵机的概念内是安全的，如果超出图灵机，也就是说人工智能拥有了自我意识和反思的能力，有制定规则的能力，那我觉得是相当危险的。

那他怎么看我们人类就不好说了，因为他的能力超过人类，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是极其危险的，我不太明白人类为什么会幻想要创造一种高于人类的统治者，为什么又把人类自己变成奴隶，所以这个是我难以想象的一种现在的科学冲动，大家都很希望能够作出这样的高科技来。

简单地说，我最后的结论就是，根据刚才所说的存在论基本原则，存在无非就是想继续存在，又能够开拓存在的生活，就是要通过作，作有一个存在论的限度，就是只要是有利于生生的，那么我们认为是合法的，如果挑战了生生的，我们认为是超出了存在论的限度。

我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来理解所谓的未来合法限度，谢谢大家！

主持人：汀阳教授给我们做了一个很好的报告，意义极具深远。关键是区分作的世界是事的世界，希望从整个存在论，叫做作的或者是事的存在论，他的意义是给我们重新理解今天生活的世界以及未来世界有一个存在论的基础，这个意义是很大的。这个里面当然也有很多的问题，包括作与事之间的问题，这个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