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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 NO.009
对话199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期权之父”罗伯特·莫顿（Robert C.Merton）
60S要点速读：
1、投资就好比旅行，首先要确定目的地，再根据目的地制定最高效、最经济、最舒适的旅行方式。
2、中国的养老金体系在建设过程中，要设置好养老替代性收入。
3、个人可以通过三种方式降低自己的养老风险，一是为自己的养老准备足够的积蓄，二是延长自己的工作年限，三是利用现有资产完善养老金计划。
4、我对中国近年来的金融改革和发展前景持乐观态度。而且，我认为中国现在的发展契机很好，有压力是好事情。
5、一个好的金融体系，不只是从投资者那里获得资金那么简单。
6、区块链只是一个程序，一个人写的程序而已，程序取决于所用的模型和数据。如果让我使用区块链，我得知道是谁写的程序、他的动机是什么，会不会是个陷阱。
以下为专访精编：
“投资就好比旅行，首先要确定目的地”
网易研究局·大师：前段时间，全球资本市场大幅震荡，中国股市也出现暴跌，您如何看这一轮波动？作为金融学大师，您认为投资者应该如何规避风险？
罗伯特·莫顿：金融市场的特点就是，高收益必定对应着高风险，价格波动实属正常，但这并不意味着市场功能不健全或者市场运作不好，所以一定要注意认识风险、规避风险、对冲风险。
首先，你要明确自己的投资目标，然后根据目标、各资产类别的风险去建立最优的投资组合。投资就好比旅行，首先要确定目的地，再根据目的地制定最高效、最经济、最舒适的旅行方式。
金融学中有一条“金科玉律”——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投资也同样如此，要注意资产管理的多元化和分散化。
“中国的养老金体系在建设过程中，要设置好养老替代性收入”
网易研究局·大师：您最近的多次演讲都提到了养老问题，是什么让您持续关注这一话题？
罗伯特·莫顿：养老保险问题是美国这几十年来最为突出的社会问题之一。
虽然法律规定了美国政府要为养老保险提供资金，但实际上美国政府并没有这样做，有时甚至会转嫁这种负担。而且，从全球范围来看，人口的寿命是延长的、人口结构在加速老龄化、人口从乡村向城镇转移，政府的财政赤字水平升高，养老压力在不断加大，现阶段的养老金制度表现不佳，且不可持续，是一个全球性的难题。
网易研究局·大师：那您觉得什么样的养老金制度才是合理、可持续的？您对中国的养老金建设有何建议？
罗伯特·莫顿：个人养老的理想目标是，退休后的生活水平与工作生涯晚期持平。个人养老金解决方案既要提升制度的效率和效能，还要提前设立良好的养老目标，实现通胀保值的终身收益。
所以中国的养老金制度在建设过程中，要设置好养老替代性收入，而非进行资产积累；提供强劲的、适用性强的低成本投资策略；灵活地结合能够实现目标性实际收益增长的产品，等等 。
我最近研究了一种新的成本低廉、流动性佳且安全性高的超长期债券工具——SeLFIES（Standard-of-Living indexed,Forward-starting,Income-only Securities）。SeLFIES是指“生活水平指数化的、远期启动的、纯收入性的证券”，它的支付数额与人均消费总额挂钩，支付形式与养老金相似，因此可以帮助持有者有效对冲消费通胀和生活水平变化带来的风险。SeLFIES不仅可以满足个人养老需求，还可帮助保险公司等机构有效对冲养老金和年金福利的负债风险，还是寻求投资组合充分分散化的理想选择。
网易研究局·大师：从个人角度来看，怎样才能保证“养老无后患”呢？
罗伯特·莫顿：可以通过三种方式降低自己的养老风险，一是为自己的养老准备足够的积蓄，二是延长自己的工作年限，三是利用现有资产完善养老金计划。你要明白，养老金计划的传统意义是作为补充性的存在。除此之外，你还要做好承担更多风险的相应准备。
“我对中国近年来的金融改革和发展前景持乐观态度”
网易研究局·大师：您如何看待中国近年来的金融改革和发展前景？
罗伯特·莫顿：任何东西的发展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金融改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不管碰到什么困难和挫折，只要方向是对的，就是好的。
总体来说，我对中国近年来的金融改革和发展前景持乐观态度。而且，我认为中国现在的发展契机很好，有压力是好事情。有压力才会有创新，期权的出现就是因为人们希望规避风险，有了这种市场需求，才会有期权的出现。大萧条之后，美国就是在压力之下出现了许多金融产品方面的创新，得益于这些金融产品，提升了美国金融市场的效率。
中国现在就有一个这样的创新契机，一定要抓住，而且重点是要坚持正确的发展方向。除此之外，我还希望中国能够通过衍生品市场与全球建立联系，并能够将这一个好的体系运转起来。如果真的能够建立出一个这样的好体系，能够真正改善人们的生活，转变未来几十年的生活，那会是一个非常伟大的进步。
“对金融产品的金融监管不是越多、越重就越好”
网易研究局·大师：您曾因经济增长理论获得1997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关于经济增长的动力，可谓众说纷纭，比如科技进步、金融体系和法律体系的完美结合、人口红利，等等。在您看来，经济增长的源动力应该在哪儿？
罗伯特·莫顿：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但我认为，从长期来看，经济增长并不是来源于人口红利，它应该是来源于技术进步及其实践的增长。现在全世界普遍重视科技的作用，科技是增长非常重要的推动力。
但现在的问题是，很多研究成果往往在实验室中被证明过就没有后话了，只是停留在研究阶段，没有很好地传播到经济实践中。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科技真正成为经济增长的原生力量。
网易研究局·大师：您作为金融学大师，如何看金融体系和法律体系的完美结合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呢？
罗伯特·莫顿：在现代社会，想要促进经济增长，当然要依靠金融市场，中国现在就急需一个良好的金融体系，有了良好的金融体系才能有更好的金融市场。
一个好的金融体系，不只是从投资者那里获得资金那么简单。金融体系的最初目标就是要处理好实体经济中的不确定性和风险，并且想办法将这些风险有效率地转移到真正能承担风险的个体上。
比如说，衍生品市场就能够很好地处理实体经济中的风险，它会把风险承担转移到其他个体上，而好的个体，是完全能承担风险的。金融市场运转地非常快，风险转移也非常快，如果你想要运作良好的衍生品市场，就必须重视监管和法律法规的力量，没有它们就没有合约来保证衍生品的运作。而且，很多好的创新，需要这些基础条件的构建和支持。
当然，监管也不是越多、越重就越好。当所有风险一夜之间爆发时，金融产品的创新是很必要的，这有助于应对和管控风险，并以更快的方式适应风险。金融中的创新点和风险点需要监管和法律法规，但太过专注于监管和法律法规就很难实现金融方面的创新。所以要平衡好监管、法规、创新和风险之间的关系。
“整个区块链的世界就是模型，而我们不能单纯相信科技”
网易研究局·大师：您前面提到了科技创新的力量很重要，现在的科技进步非常快，金融科学的进步也很神速，但为什么就是迟迟没有应用在实践中？
罗伯特·莫顿：从金融创新到产品应用是一个非常大的跨越，截至目前，最佳案例和实践也很不够，还应该进行实践和实验，不断去创新和尝试。金融科技在降低金融服务成本的同时，让新的金融服务得到了相应发展，但是这也给金融体系带来了新的挑战和颠覆，比如金融科技使不透明程度进一步加深，在此情况下，信任就尤为重要。
网易研究局·大师：很多人将区块链和比特币看作能够颠覆世界现行规则的创新工具，认为区块链的应用前景非常广阔，也能解决您前面提到的信任问题。您如何看待这一创新呢？
罗伯特·莫顿：你能把区块链种在自己的后花园，看到区块链的成长和成熟吗？显然不能。
整个区块链的世界就是模型，而我们不能单纯相信科技。你的思考、计算机以及机器的运行都是一个模型，所有的模型都是不完整的，模型的好坏取决于你做出的假设和抽象，这也就是为什么人工智能不能制造出“爱”的模型。所以，我们面对模型时，就需要加以判断。
好多人说，有了区块链就不需要信任了，因为一切都是可记录的。我承认，区块链技术是增强信任的重要技术手段，在应用中潜力巨大。但如果不能理清信任关系，搭建出正确的模型，区块链就起不到促进金融业健康发展的作用。区块链只是一个程序，一个人写的程序而已，程序取决于所用的模型和数据。如果让我使用区块链，我得知道是谁写的程序、他的动机是什么，会不会是个陷阱。就像你问机器，我的膝盖坏了怎么办，机器很可能会告诉你砍掉它吧，你不知道它用了什么数据来得出这个医疗建议的。所以，不存在对现实问题的完全完美的模型，所有都是对现实的模拟和接近。
因此，使用区块链之前，就要想想如果它失败了怎么办，金融系统失败了有政府负责解决，区块链出了问题该由谁负责解决呢？有人说，区块链不会失败。想想泰坦尼克号吧，当时没有人觉得这艘船会沉没，就没有在船上放置足够的救生衣。要知道，任何事物都是模型，都是对现实的一种不完全抽象，所以就存在失败可能发生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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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莫顿简介
罗伯特·C·莫顿（Robert Carhart Merton）因建立了期权定价理论，开启了对期权定价模型进一步研究的大门。他提出了著名的“Merton模型”，被广泛应用于各种风险资产及金融衍生产品的定价工作，并为当今蓬勃发展的金融工程学奠定了基础。莫顿在资产组合领域的研究成果，为现代金融理论作出了巨大贡献，指明了金融学术界的研究方向。他的研究为他赢得了1997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而他本人也被誉为“期权之父”。
莫顿先生不仅金融学术造诣极高，而且是金融学术界学以致用的典范。他曾任著名投资银行JP摩根的高级顾问、摩根大通的董事总经理。1994年共同发起创建了著名的长期资本管理公司（LTCM)，它与量子基金、老虎基金、欧米伽基金一起被称为国际四大“对冲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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