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行长 在水一方

网易研究局NO.198

网易研究局（ID：wyyjj163）独家稿件

作者|海中礁

执掌央行15年的小川行长退休了，刷爆朋友圈，盛况堪比前两天霍金西去。

急匆匆盖棺定论者有之，未流泪深情回忆者有之，似客观理性分析者亦有之， 而我，这个曾经驰骋于京城各大五星酒店穿梭于各大财经论坛的前知名互联网金融记者，却不禁想起了9年前那个寒冷无比的冬日午后。

那时候的互联网媒体仍处在草莽时代，但影响已日益扩大，各大门户为抢一条独家、为早发一分钟新闻打的如火如荼、不亦乐乎；那时候的我，刚大学毕业不久，雄心壮志、野心勃勃——还瘦，发誓访遍一行三会和各大银行主要领导，小川行长当然是头号目标人物，当然也是难度最大的那个。

机会总是有的。

时间：2009年12月某日。

地点：北京国贸柏悦酒店。

事件：某财经媒体年会现场，小川行长发表主题演讲，我和后方编辑配合做直播。演讲结束后，川行按惯例急匆匆离去，众媒体同行按惯例蜂拥拥去追，我则按惯例跑到了最前排——校运会百米第六可不是浪的虚名——但还没等我说话，就被主办方几位180以上的工作人员按惯例蛮横的将彼时仍无限接近170但体重尚不到140的我排挤在核心圈外，慌乱嘈杂中还踩了我新买的皮鞋一脚。

原谅彼时的我尚不能为了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忘我和忘新买皮鞋被踩的境界，于是我在人群中犹豫了一秒钟——然而只是因为这犹豫的一秒钟，我身后的同行们，包括但不限于穿着靓丽红衣服、蓝衣服的电视台美女，裹着羽绒服高举录音笔的观察报大叔，以及和我一样有理想有追求有身体的门户网站的小鲜肉老腊肉弟兄们，已经将川行团团围住。

而我，在圈外。

站在圈外的我是沮丧的，是悲伤的，是落寞的，也是不甘的，然而就这样放弃吗？我想到了后台编辑殷切的眼神，我想到了主编招我进来时的期待的眼神，我甚至想到了大BOOS三石总对我们门户业务若即若离不即不离的暧昧的亮亮的眼神。

不！！！

一定还有机会，透过我400度的近视眼镜，我将目光聚焦在前面

上方3、4平米左右的核心区域，并不是因为我和霍金一样有仰望星空的爱好，而是因为你们都知道的高大魁梧的川行，还有你们不知道的更加高大魁梧的保安们——人生真的好艰难。但伴随着我目光聚焦的一刹那儿，我突然惊奇甚至惊喜的发现，川行左边部分聚集了大量的主办方、安保和媒体记者，但他的右边部分，居然几乎没什么人！这是老天为我开了一扇窗吗，我一时竟想起尔康、紫薇一同感谢上苍的情景，莫名惶恐、莫名激动。

于是峰回路转，就进入到感情发展、哦不、是职业发展的关键时刻。要相信付出总会有回报、积累总会有收获、跑得快总能追到女朋友。

我甩开大步，一、二、三、四从右侧翼逼近目标，奋力挤开保安，问出我的问题，得到我的答案，发给我的编辑，于是上到头条、得到称赞、拿到总编辑大奖、年终奖也翻番…

可是，当我刚刚只跑出第二步的时候，我就觉得脚底往上快到膝盖的部分，变得无比的柔滑、湿润、寒冷，整个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出——事后得知，我从迈出去第二步起就进入酒店的水景池了——但哥们儿毕竟练家子出身、咬金先祖也是有过三把斧头的，但见我右脚努力试图踩地，同时借助身体前倾的动力，努力试图将左脚打开、旋转、向后，进而努力试图支住地面、支住身体，漂亮的180度自由旋转，完美。

只能说，三个“努力试图”用的真好。

当我整个身体平直的躺在酒店的水景池中时，一定激起了不小的水花，而水花也一定很美，我一瞬间觉得整个世界清净了。我不禁想起了一位伟人的教诲：

既要仰望星空，更要脚踏实地。

印象中，人群里的小川行长停下来向我这边看了一眼，但很快就被众人簇拥着离开了。可惜当时微博刚起步，朋友圈也没有，否则我可能早就火了。

后来，我和时任中国银行副行长的朱民还专门聊过这事，他送我六句箴言：不抛弃，不放弃！

当然，机会终究还是会再有的！

2011年博鳌论坛，彼时我已供职于另外一家巨无霸型的互联网公司，仍在网站部做财经记者。会前，领导通知小川行长会将召开记者会，我司也在受邀之列，从领导到同事都很兴奋，个个摩拳擦掌、磨刀霍霍。但到了博鳌，很快被通知记者会取消。出于职业敏感，我觉得不太对劲。

白云大妈曾经教育我们：这里面有事啊！

记者会应该没有取消，只是缩小范围了。

第一天会议结束的当晚，午夜近12点左右，我和同事在会场收拾完毕，打算乘车回凯宾斯基酒店，突然同事大喊一声：周小川！我一激灵，转身一看，原来小川行长正被另外一个大佬陪着从会场出来，马上就要上车，我想都没想，几个箭步窜到跟前，拉着车门：周行长，我是××网记者，请问您明天的记者会几点开始啊，具体地点在哪？

周行的nice和对媒体的温和确实名不虚传，他转向周边工作人员：快把时间地点告诉这个小伙子。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告诉了我。回到酒店后，我无比兴奋跑去向领导汇报，领导一脸不相信，操起电话连续问了好几个媒体大佬，都回复说“办公厅已正式通知记者会取消”。我当时就急了：明天6点给我配辆车，如果记者会真没了我就认了。

第二天，另外一个美女同事和我一起一大早赶去会场，我们是第一个赶到的媒体，现场媒体包括新华社、央视、个别纸媒和两家外媒，一共不超过10个，而网络媒体只有我们一家。由于媒体较少，提问和回答都比较充分，小川行长几乎是正面回应了当时所有的热点问题。借助当时被广泛使用的3G上网卡，我们在第一时间把新闻传播了出去，是所有媒体中最快最全的。

记者会结束后，我去和小川行长合影，特意提到当年酒店落水一事，他看了我一眼，哈哈大笑：有印象有印象，你当时没事吧？

后来，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我离开了喧嚣热闹的中关村，来到了低调内敛的复外大街，央行的斜对面。每天上午，央行大楼外立面大玻璃，都能将火热的太阳的光辉反射到我那间朝北的办公室里，虽不温暖，但足够明亮。尽管因工作关系和央行也多有接触，但却无缘再见小川行长。

再后来，我当年采访的很多行长升迁的升迁、退休的退休，进去的进去、也有进去了又出来的——唯有小川行长，因其“不可或缺”“不可替代”，又超期服役了五年。我一直留心着小川行长的报道，一直关注着中国金融业的改革与发展，也一直想念着当年在一起拼搏、努力的小伙伴们。

怀念那一段时光，青涩、简单、淳朴，只一心想着要把事情做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祝福小川行长，卸任行长，但依旧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