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9日上午，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携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易纲，副行长、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潘功胜参加了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的记者会，共回答18名中外记者的提问。
这是周小川的第12次全国“两会”记者会，亦将成为他15年央行行长生涯的最后一场记者会。年满70岁的他即将卸任，据全国人大公布的议程，3月19日上午将会决定新行长人选。
这场题目为“中国金融改革与发展”的记者会持续了100分钟，热点问题主要聚焦在中国金融监管体制改革、金融再开放、货币政策、数字货币等。
告别数量扩张和低利率
目前，我国已经从高速增长阶段转入高质量增长阶段，与此同时，随着全球主要经济体的复苏，货币政策开始趋于正常化，中国的货币政策将发生怎样的变化？3月5日发布的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对今年货币政策表述为，稳健的货币政策保持中性，并且强调“松紧适度”，同时取消了广义信贷M2和社会融资规模目标增速两项指标。
周小川在发布会上表示，“全球经济在金融危机中经过这么多年的艰难曲折，终于在全球多个地区都出现了复苏的迹象，因此，很多重要国家的货币政策从量化宽松慢慢退出。首先这是一个好事，这个好事也意味着过去全球范围内的数量扩张和低利率可能逐渐将告一阶段。中国也是整个世界经济的一部分。”
另外，从中国的增长方式也在转变，从过去追求数量型增长转向追求高质量增长。过去的数量型增长多是靠资金堆积的刺激，未来经济增长将不那么依靠数量堆积。
实际上，从2016年下半年开始，金融领域就确定了防风险这一主要任务。2017年在金融去杠杆的背景下，中国非金融企业贷款加权平均利率上升0.47个百分点。企业融资成本的上升是否会掣肘高质量发展？2018年美联储大概率会继续加息的步伐，中国央行是否“随行就市”、政府工作报告中承诺的“松紧适度”又将如何兑现？
易纲在回答上述问题中表示，据央行监测，去年年底贷款利率同比上升了0.4个百分点，CPI是1.6，PPI是6.3，实际利率较平稳。“我们不仅要看名义利率上升了，还要看实际利率，实际利率和经济走势相一致。资金面也比较平衡。”易纲称。
他表示，“稳健的货币政策”、“松紧适度”这样的表述主要是针对金融货币政策支持实体经济。要创造一个能有效防风险并平稳推进金融改革的外部环境。另一方面，从流动性角度来讲，也要基本上稳定。这主要是看市场利率是否平稳，超额准备金水平是否合适，各指标是否在合理范围内。
对于社会融资规模和M2增速目标被取消，易纲回应称，市场的深化和金融的创新，使得像M2这样的指标跟经济走势的相关性变得比较模糊，有时候预测性也变得不确定。各国都面临这种情况，所以现在绝大多数国家都淡化了M2指标。针对这种新情况，基于新时代的高质量发展的要求，我们要更注意盘活存量，优化货币信贷存量的结构，这样就能够从一个更广泛的角度来衡量经济的合理增长。
对于美联储将加息的问题，易纲称，“我们看中国的货币政策主要是依据国内经济和金融形势进行综合考量。同时，跨境资金流动比较平衡，在这方面我们要继续推进资本项目平稳可兑换，同时也要防范风险。”
“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我们也要看到，中国广义货币的总量已经相当大，在追求质量型增长的时候，就有可能减少过去大量依靠资金支持的这种增长方式。所以，实际上广义货币这个池子里的钱可以用得更有效率。一旦用得更有效率，也并不见得资金就紧张。在这个过程中既要看到资金价格有上升趋势的一面，同时也要看到它提高效益和价格下降的一面。对此，货币政策上和外汇政策上都要有响应。”周小川表示。
新金融监管框架呼之欲出
在发布会上，正在酝酿出台的金融监管体制改革也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去年7月的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宣布国务院金融稳定与发展委员会（下称“金融委”）正式成立，截至目前，更为细化的组织管理架构、人事任命都尚未宣布。本届全国人大会议上，确立机构改革方向也是重要的一项议程。
周小川称，“金融监管体制改革现在还在进行之中，在本次人代会最后几天，可能代表们还要就国家机构改革研究讨论，其中也包括金融监管机构的进一步改革。之前金融工作会议所披露的消息里已经说明了金融改革的一些主要思路，包括金稳委办公室放在人民银行，这都表明人民银行将在新的金融监管框架中起到更重要的作用。”
对于金融委的作用，周小川表示，一是有一些金融监管的空白需要尽快的弥补；二是金融监管有一些规则出现缺陷，需要增强金融规则的制定。此外，还有一些已经发生的金融机构或者准金融机构的风险需要抓紧处置。
近期，央行官员关于金融监管机构改革的文章引发热议，这些文章对于英国的“双峰”监管模式给予较高的评价，这也进一步引发了中国是否会效仿英国等其他国家的既定模式的猜测。
对此周小川称，我们机构改革还是主要依据中国国情，也参考了国际上各种不同的金融监管机构设置，其中也研究了“双峰”监管模式，但是，“我们目前觉得还是要观察一段时间。”
去年11月金稳委宣布成立后不久，央行牵头制定的资产管理行业的监管规则——《关于规范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的指导意见》正式向社会征求意见，目前还没有推出实施。对于出台这项监管规则的基本考虑，在回答第一财经记者提问中，周小川称，资管行业的发展有一些不规范的地方，需要进行规范化管理。潘功胜进一步表示，目前资管新规收集了很多意见，央行会同相关部门对这些意见进行了认真的研究与合理吸收。“在考虑这个规则的时候，我们会考虑到怎么化解在资产管理业务方面存在的问题、隐藏的风险，以及政策出台对金融市场的影响，我们会在这之间寻找一个很好的平衡。目前人民银行正在会同相关部门进行修改，履行相关程序以后会尽快向社会公开。”
金融再开放，胆子可以更大一些
周小川在发布会上坦言，“进入新的阶段后，在金融领域市场准入方面的对外开放可以胆子大一些，开放程度更高一些。”
周小川表示，除了允许外资机构在中国办金融业务以外，对外开放还是一个更广义的内容。其中也包括中国的金融机构走向全球。这些年，中国的金融机构在全球各地设立了更多分支机构和子行，开展了越来越多的业务，和国际性金融机构有很多很好的合作。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人民币国际化。
周小川对推进中国金融改革开放的历程据有重要意义，尤其是在2002年执掌央行不久就开始力推人民币国际化战略，到去年人民币正式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SDR（特别提款权）篮子，这项改革取得了里程碑式的进展。
过去五年，在资本市场互联互通方面，中国相继启动了“沪港通”、“深港通”、“债券通”。“这也意味着中国在货币可兑换方面迈出坚实稳定的步伐。预计这种开放的趋势还会继续加大。在政策上来讲，我们多数该研究的政策都已经研究过了，正在寻找时机稳步向前推进。对外开放也是实体经济、金融机构、金融市场参与者在开放的环境中逐渐成长、在开放中发挥自身角色的作用和体会国际竞争的过程。”周小川表示。
展望未来，“央行能继续推动的是在资本市场和全球主要资本市场的联通方面。另外，在中国稳步、渐进推进资本项目可兑换以后，各种限制也会逐步放开，人民币国际化还能继续向前迈进。”周小川表示。
本文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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