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区里的农民工“春晚”

    本报记者 戴春晨 珠海报道

    2018年春节前夕，记者有机会欣赏了一台特殊的“春节联欢晚会”。之所以说是“特殊”，是因为这台晚会的主持、表演几乎“清一色”由农民工包办，而观众则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工友”。

    台上台下的农民工，基本上来自同一座园区——拥有50000名员工的伟创力珠海工业园。岁末年初，举办一台全民狂欢的“农民工春晚”，是这座园区的农民工们回家过年前的“保留节目”。

    伟创力曾经是全球第二大代工厂，在中国拥有数以万计的流水线工人。在数字化工业革命来临之前，伟创力的园区试图以一种兼顾工作与生活的员工福利制度，留住宝贵的人力资源。

    在改革开放40年的历史进程中，农民工是推动中国制造业高速发展的重要群体。然而，在过去很长时间，以农民工为代表的廉价劳动力被许多制造企业视为“红利”。许多农民工获得的多是薪酬，少有企业福利。现在，新一代的农民工用明快奔放的舞步告诉人们，在工作赚钱之外，他们还希望真正融入城镇生活。

    一场特别的春晚

    “农民工春晚”刚一开场，就完全超乎记者的想象。

    开场是一段充满非洲风情的舞蹈。台上的农民工“演员”装饰着羽毛，一边踏着舞步，一边拍打着腰鼓，节奏明快而奔放，让人联想到非洲草原土著追逐猎物的场景。

    从观感上，这台晚会可谓有模有样。组织方租下了珠海市斗门区的体育场，作为晚会的主会场并配以专业的灯光舞美；而伟创力珠海工业园现场则作为第二会场——这颇有向央视“春晚”学习的味道。

    主会场的主持人更是有趣：除了一名从电视台邀请的专业主持人外，其余四名主持人都是来自伟创力园区的一线工人。这四名主持人各有特色——一对是俊男美女组合，带着一本正经的主持腔调，表现是严肃认真的气氛；然后是一位体态丰腴的东北大妞，带着东北人特有的调侃声调，负责制造笑点；最后是园区落落大方的手语女教师，负责将晚会的精彩传递给现场的听障员工。

    没有想到，平时在工厂流水线上穿着清一色制服的工人们，换上鲜艳的表演服，还能有这么丰富的姿态，还能表现出如此多姿的才艺。

    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伟创力的这座园区，曾经还有员工参加国内某知名选秀节目，获得了不错的名次。

    此情此景令记者想起前年第一次在这座园区采访的场景，厂房墙壁上披头士风格的涂鸦让人对工业园区的刻板印象耳目一新。企业员工笑着说，这有什么呀，你想想看，这座园区那么大，有50000人，要找出两三百个会画画会唱歌的年轻人还不简单？

    过往历史叙事塑造的农民工形象，或者是坚韧勤劳的品格，或者是对摆脱贫困极致渴望的情感，或者隐藏于宏大的经济增长描述中，大多都没有细腻刻画农民工个人爱好与生活的一面。这是农民工追求美好生活的一面难有机会得以展现。

    企业福利制度补课

    在某种程度上，企业通过各种形式弥补员工工作之外的生活缺憾意味着赢得未来。

    在传统的成本-扩张模式中，农民工被许多制造企业视为供应充足的廉价劳动力。近些年来随着综合成本的抬升，企业和工厂纷纷转型升级，进行自动化技术改造，上马工业机器人和工业互联网，试图控制成本。但无论企业家们如何试图构建“无人工厂”，到头来都发现企业仍需要一批技术工人，尤其是掌握高层次技术的技术工人。因而，摆在他们面前的很大一个问题是，如何面对农民工的流失问题，留得住人才能进一步实现工人的技能提升。

    要解决这一问题，首先是要搞清楚农民工为什么会走。

    农民工的用工成本抬升，固然有经济发展的新阶段的多种因素，也有其它一些过往被忽视的原因——比如员工的福利感和归属感。

    当前支撑中国制造业增长的农民工，早已经换为80后、90后的年轻人。他们的价值追求，与上一代农民工早已大不相同。从事制造业采访三年来，记者接触过许多新生代农民工。一位80后农民工说的话我认为代表了一代人的追求。她说，我们这一代人不只要赚钱，还想要过上有尊严的生活。

    在企业管理中，薪酬和福利是一对辩证关系。企业薪酬制度管“赚钱”的问题，而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则需要建立有效的福利制度。而福利制度，既包括国家法定的福利，也包括企业自身特色的员工福利。法定的社保等福利，近些年来中国制造企业有很大突破；而企业员工福利，还需要补足短板。

    从员工福利角度来说，“农民工春晚”不仅是一种形式，而是企业员工福利制度的一种体现。在工作之余展现自己的才艺，或者欣赏“工友”的才艺以释放压力，是农民工尤其是新生代农民工追求美好生活的一种体现。而这种机会，在以往的很多工厂都少有存在。

    这并不是伟创力这座园区的无心之举。事实上，这座园区一直在努力构建员工福利制度。除了“农民工春晚”，还有像大学校园一样的运动场、心理咨询室和语言培训课程等多种形式。

    就在“农民工春晚”的当天，园区组织员工留守儿童夏令营正在举行。一位郭姓女工告诉我，今天她的小孩跟她说“妈妈，我爱你”，这是夏令营课程教育的结果。她激动不已。

    由此可见，构建让农民工有获得感、归属感的企业福利制度，将是中国制造业需要补足的一课。

    （编辑：吴红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