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玉敏 凉山报道
记者新春返乡笔记
基层强则国家强。
本期，国家经济地理再度推出年度返乡报道。
本报记者利用春节假期，通过对所在故乡的经济、社会生态的观察，从不同角度，呈现“转型”与“创新”的现代化大潮之下，在耀眼的一二线明星城市之外，中国广袤基层的情况。
这其中，有扶贫的问题，比如大凉山的乡村道路建设。有关于农民工，在珠三角，这一庞大群体的尊严正受到高度重视。也有川藏线沿线，当地人如何把握重大国家工程的机遇。而在江苏，纺织产业的小老板们，正勇敢地迈出国门，开避新发展路径......
这些都是中国基层的新面貌和新动能：交织着困惑与挫折，奋斗与突破。
我们希望通过这组微观视野的报道，能有助读者进一步体察国家当下和未来的发展方向。
导读
唐晓春表示，目前会东县自筹资金实施了37个贫困村300公里的通社硬化路，正着手规划4340公里通社公路，争取早日纳入国家政策支持和规划项目库。
2018年春节前夕，因为习近平总书记的到访，四川省贫困人口最多的地区——凉山，成为举国关注的焦点。
记者家乡会东县乌东德镇白鹤村，就在大凉山深处。白鹤村距四川省会成都728公里，距凉山州政府所在地西昌300公里，距离云南省会昆明258公里，距离最近的地级市攀枝花也有212公里。
因为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在记者上大学之前，从未走出过这些大山。可是，走出来以后，回来反而又成了一种奢望。
为了用最快的速度从北京回到老家，记者曾至少尝试过四条路径。分别是：“北京西-攀枝花”直达的火车；“北京-攀枝花”的航班，中间经停成都；“北京-西昌”的航班，中间经停重庆万州；绕道云南昆明市，再从禄劝跨过金沙江……
时间最长、价格最便宜的是火车， 踏上“北京西-攀枝花”的K117次火车，再辗转县城，经过66公里的崎岖山路回村，单程要耗时4天。
好在这样的情况在近年已经大为改善。特别是2016年5月国航开通北京到西昌的直飞航线后， 回家时间可以缩短到1天，这主要是得益于目前凉山正在轰轰烈烈开展的扶贫攻坚交通“大会战”。
游子回乡的路，其实也是山里人走向外面世界的路。而大凉山的这条路特别难，这也是大凉山长期贫困的重要原因之一。特别是一些偏远的山村，“最后一公里”出行难问题突出。
大山里的乡村公路难题
凉山处于横断山区，大多数地方都是高山峡谷，村庄散居在大山各处，公路铁路建设难度大、成本高，而地方政府又财力有限，每年投入不足。交通作为最大“短板”，不仅对外联通的高速公路、铁路等“主动脉”少，作为毛细血管的乡村公路也并不通畅。
记者家乡所在的乡村位于凉山最南部，与云南省仅一江之隔。因为光热、降水等自然条件较好，是优质的烤烟种植基地。烟叶是香烟的生产原料，也是值钱的经济作物，因而当地农民收入尚可，好的年份人均年收入能有几万元。
会东县政府的数据显示，全县贫困村37个、贫困户6707户、贫困人口25554名，贫困发生率6.3%。相比凉山州其他地区，贫困率更低，目前已基本实现脱贫，2018年全面进入巩固期。
“我们不太贫困，但是没得路。”当地村民的这句话是白鹤村最真实的写照，从记事开始，村里人最盼望的就是修通公路。
出行不便，带给当地村民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比如遇到村里有人生重病、女人生孩子难产等紧急情况，无论白天还是半夜都要青壮力倾巢出动，轮番背着跑去镇卫生院。
同时，由于有大量的烘干烟叶需要定向卖给烟站，像这样种植经济作物为主的乡村，对交通畅通的需求也更为迫切。
根据交通部关于《农村公路建设标准指导意见》，农村公路主要是指通通乡（镇）、通行政村的公路。通乡、镇公路，中央政府给予一定的建设资金补助，而通社公路则不在此列。
在平原地区，人口居住比较集中，公路通村即可覆盖大多数村民居住区。山区则不然，村下面还有村民小组（社），很多村民集中居住地离村委会还隔着一两座山，几公里的山路，社与社之间也隔着几公里。这就意味着公路只到村，能覆盖到的村民居住范围很有限。
村民“众筹”修路
直到2014年春节前后，周边村社通过村民筹款，几乎都通了公路。而经过多次的争议后，我们社的乡亲们也下定决心自力更生，“众筹”开始修路。当时记者的父亲就是主要召集人。
全程约3公里的泥土路，全社30多户人家，每户筹资需1万元。1万元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烟农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于是，有长期在外打工的村民提出异议，“我们一年走不了一两趟，只出一半”。经过反复讨论和妥协，最终确定达成一致意见，“在家种烟的每户出资1万元，外出打工的减半，每户出资5000元，如果未来打工返乡创业或者种烟需要再补5000元”。
事实上，近年来，随着扶贫工作的推进，周边一些贫困村的交通建设快速“反超”。比如乌东德镇的贫困村大梨树村，政府出资已经修通了一条4米多宽的水泥路，入户道路也实现了硬化。乡镇到白鹤村的公路，也于2017年下半年开始进行扩宽和路面硬化，预计很快就可以完工。
据会东县分管交通的副县长唐晓春介绍，“截至2017年，全县共建设通乡公路511.7公里，通村公路实现通畅1630.4公里”。路修好了，目的是为了客货运输。据了解，县政府正在研究了方案，增加多条农村客运线路，方便群众出行。
对比公路修通前后，变化很明显。原来的村庄大多依山而建，房屋都是土垒的瓦房，家具均是就地取材的木质简单家具，因为大件家具很难运送进来。以前的羊肠小道，主要的交通工具是骡子。每一户村民家往外卖的几千斤烤烟，生活必需的日用品，生产所需的煤炭、农药、化肥等都依赖骡子驮。
通了公路后，建材运输方便了，沿着公路已经有好几家建起了两三层的小洋楼，冰箱、洗衣机这些大家电几乎也都成了每家的标配。交通工具几乎家家户户买了摩托车、三轮车或拖拉机，越来越多的农村年轻人也开始去驾校学习，条件好的已经买了货车。
出行方便后，就医难问题也迎刃而解。生病了即便村里没有诊所，也可以很快用摩托车送到乡卫生院。之前人扛着要走一两个小时的山路，现在半小时就到了。
规划4340公里通社公路
近年来，借助扶贫攻坚的政策东风，凉山交通建设普遍摁下了“快进键”，但与民众的出行需求仍有较大差距。就拿会东县来说，官方的表述是全县公路未形成完善的交通网络，呈现出“县城为中心、线状发散”的结构，公路间横向连接少，断头公路多。
“断头路”形成大多是因为通社和入户公路未通，也就是阻碍村民出行的“最后一公里”问题。原因主要是这段公路并未纳入国家乡村道路建设补助范围。想要修建的话，要么村民自筹，要么地方政府出资。
唐晓春表示，目前会东县自筹资金实施了37个贫困村300公里的通社硬化路，正着手规划4340公里通社公路，争取早日纳入国家政策支持和规划项目库。
这4340公里的通社公路是什么概念？几乎都是建设难度最大的盘山公路，阻碍了90%以上的农村人出行。按照每公里30万元的成本计算，资金缺口高达13.02亿，相当于会东县2017年交通总投入的5.56倍。全靠村民自筹修建根本不可能，仅凭县级财政恐怕也是压力山大。
唐晓春也坦言，“农村公路资金缺口较大。由于我县地处深度贫困山区，地方财政困难，无力解决全部配套资金。”以正在建设的通乡公路硬化为例，每公里的成本大约170万-180万元，中央财政的支持是每公里60万元，县乡级财政每公里需要配套110万-120万元，占建设资金的2/3。
“作为经济相对欠发达地区，我们一直都是尽力而为，量力而行，没有急功冒进。在脱贫攻坚工作中，我们也是存在‘既要干、必须干、限期完成、财力又不足、又不能负债’的问题。”唐晓春说。
为了解决通社公路的投入问题，唐晓春称，今年将在当地群众积极性高的地方，探索采取“政府补助水泥，群众筹工筹劳，砂石就地取材”的方式进行修建。
此外，已经建成的公路中，也存在公路等级低、路况差的问题。全县除G353线90公里为二级公路外，其余均为四级或等外公路。道路也属于消耗品，随着道路里程越修越多，后期维护也需要持续投入资金。
唐晓春表示，“我们的道路里程越建越多，群众出行越来越方便，需要我们‘建、管、养’统筹协调。今年计划配套550万元的农村道路养护基金，已纳入财政预算。”
（编辑：吴红缨）
本文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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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易_NE00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