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教业为何被 推向“舆论漩涡”

（原标题：幼教业为何被 推向“舆论漩涡”）

汉辞 王羚 林春挺

[如果园长对教育没有什么兴趣，就是想靠这个来赚钱的话，那就会采取自己恶劣的管理方式来达成目标，对老师们恶劣的管教方式，也会采取纵容态度甚至直接参与，这时候往往很容易出现对孩子进行惩罚和报复的问题]
针对近期多地发生幼儿在幼儿园受到侵害事件，11月24日，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办公室印发紧急通知：部署立即在全国开展幼儿园规范办园行为专项督导检查；对幼儿园伤害幼儿等恶性事件，坚决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建立完善幼儿园突发事件应急处理问责机制，明确相关责任；建立幼儿园办园行为常态监测机制，对重大事件要妥善处理，及时上报。
教育监管部门的紧急通知正当其时。幼教行业在快速发展中，确实存在不少深层次的问题。
“虐童”深度探究
广东一位幼教行业内人士认为，目前教职工和幼儿比远远低于国家标准，此外，行业还有资本介入后发展过于迅速，导致品质管理体系跟不上扩张节奏的问题。
“教育本身是个慢事情，而资本介入的本质是快速获取利润收割羊毛，两者很难取得平衡。”上述广东幼教人士对第一财经记者说，在他看来，“直营+加盟”模式，迟早会发生诸如“虐童”这样的负面事件，只是看是哪一天发生、是哪一家而已。
以新近出事的一家幼儿园为例，上述广东幼教人士分析说，它有亲子园和幼儿园两大块业务，市场上都知道儿童教育是刚需，投资教育有前景，想开亲子园或幼儿园的人很多，但大多没有开园经验，不懂得怎样运营一家幼儿园，怎样做课程产品，通过加盟的方式来获得办园资质和经验是最便捷的做法。
“另一方面，它已经做出了名气，如果通过加盟授权的方式，教授那些想办园的人怎么开园，这种方式显然来钱比自己开园要快得多且简单得多。”上述广东幼教人士说。
在现实层面，对一家急于扩张、迅速占领市场的幼教连锁机构而言，直营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开一家直营店的话，来钱就很慢。最起码要招5名教师，之后还需要负责对这些老师管理和培训，这在短时间内是很难效益变现的。”上述广东幼教人士说，“要想保持较快的发展速度，采取加盟的方式，收取加盟费是最快的方式。”
让广东这位幼教人士感到意外的是，新近出事的幼儿园，事件不是发生在加盟园里，而是在直营园。
“一般来说，加盟幼儿园因为公司不直接参与校区运营，比较难以保持品质，但这种事情发生在直营幼儿园，意味着公司对所属园区日常运营的松懈。”上述广东幼教人士说。
对于幼儿之所以会被用针刺等方式对待，上述广东幼教人士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排除施虐者有心理变态的可能，现实中更容易发生的情况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一般不听话，很难管理，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就是爱哭、不吃饭，不睡觉，老师被气哭的情况很普遍。
“这时候，有专业素质的老师会运用专业知识引导孩子教育孩子，但专业素养低下的老师可能就会想到，为了让孩子睡觉，给他们吃点药，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就用针扎你，反正家长也查不出来。”上述广东幼教人士说。
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的诸多业内人士看来，幼儿园园长和老师的选择很重要。
园长主要有两种，一个是投资人出钱来聘用一个园长；第二个是投资人本身就是园长，如果园长对教育没有什么兴趣，就是想靠这个来赚钱的话，那就会采取自己恶劣的管理方式来达成目标，对老师们恶劣的管教方式，也会采取纵容态度甚至直接参与，这时候往往很容易出现对孩子进行惩罚和报复的问题。
幼师基本的入门标准是爱孩子
看到新闻上被曝出的幼儿园虐童事件，很多幼师感到气愤和震惊。
“不理解那些老师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连教育者的基本素质都没有。孩子是需要照顾和帮助的，对我们幼教老师来说，我为同行有这样恶劣的人感到耻辱。”一名在江苏一家公立幼儿园从业10年的幼师对第一财经记者说。
虐童新闻扩散于网络背后，是幼师群体更不为人知的辛苦另一面。
上述江苏的幼师表示，其实幼师工作挺辛苦的，孩子小不好管理，方方面面的事情很多，经常半天嗓子就都喊哑了。
对于小孩子吵闹的话题，这位江苏幼师说，其实她最怕的不是孩子闹，她很喜欢调皮的孩子。她发现调皮的孩子往往很聪明、很可爱。“你看到孩子调皮，你要观察他，跟他沟通谈心，看看背后是什么原因，是性格，还是说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吸引了他。”
“有时候孩子调皮实在没办法，就把孩子带到园长办公室，不管多调皮的孩子，只要是尊重他，耐心跟他交流，他都是很愿意跟老师配合的。”上述江苏幼师说。在她看来，教育有法，但无定法，不同的孩子，要因材施教，但是一个总的原则是你要尊重孩子。
面对家长，幼师们最为担心的是家长的误解、指责和不信任，这也是他们平时工作中会遇到的问题。
上述江苏幼师表示，幼儿园老师的事情确实比较杂、比较多，有时候孩子可能在幼儿园磕着碰着了，如果老师忙得忘记给家长说，有的家长就会很生气；放学之后最怕接到家长的电话，一看是家长的电话，心都提起来了。
以上述江苏幼师所在的幼儿园为例，虽说规定的班级规模是小班20个，中班25个，大班30个，但事实上，很多幼儿园的孩子数量都是超标的。“一般每个班级都是三四十个孩子，老师的管理压力就很大，工作量非常大。”
“有时候，老师不是不想照顾孩子，而是顾不过来。”上述江苏幼师说。
接受第一财经采访的幼师中，也有目睹过同事失控体罚孩子的事件。
一名幼师表示，曾经有名和她搭班的老师，有时候孩子不听话，就会拉扯孩子，甚至会把孩子胳膊拉得青紫，她看到就会前去制止。
在这位幼师看来，有时候发生的体罚孩子等虐童事件，和幼师素质、教育理念有关。她的那位搭班老师，年龄有50多岁，是很早的中专幼师毕业，教育理念比较陈旧，教学方法也比较简单。“另一个是她也养成了一个习惯，孩子不听话就着急。”
但她并不认为学幼师和做好幼师工作存在必然的联系。“我们中间也有些人不是学这个专业的，但是她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她爱孩子，喜欢这个工作，不断地学习，获得教师资格证或者更高的学前教育学历。”这位幼师说。
即便如此，教师资格证应该要求严格一些，仍是第一财经受访幼师群体趋同的观点。与此对应的是，公开数据显示，2015年全国拥有幼师资格证的在职教师，占比仅有61%，持非幼师教师资格证的占比17%，22%则为无证教师，在农村地区，无证教师占比更高达44%。
另以上述江苏幼师为例，据她介绍，2007年她刚开始在一家私立幼儿园工作时，每个月固定工资只有1500元，加上其他的补助，最后才1800元，还没有保险。后来到了公立幼儿园，一个月固定工资也只有1800元，外加考勤等收入，总共也就2100多元，但扣完养老保险，到手才1700多元。
但上述江苏幼师并不认同虐童主要原因在于幼教行业收入比较低的说法。
“如果能在幼教行业干5年以上，那肯定是对这份工作有感情，是喜爱孩子、喜欢这份工作的。不过现在的收入水平确实也很难留住优秀的人才。”上述江苏幼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