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果（布）国务部长兼农牧渔业部部长亨利·琼博： 刚果（布）人民一定要实现粮食自给

（原标题：刚果（布）国务部长兼农牧渔业部部长亨利·琼博： 刚果（布）人民一定要实现粮食自给）

本报首席记者 赵忆宁 布拉柴维尔报道

导读

在我看来，“不能消费本国产品的人民不是自由的人民”， 今天的刚果（布）人民渴望争取粮食自给与主权，我们的目标是“产在刚果，销在刚果”。

采访亨利·琼博是在他的官邸进行。

采访结束时，他拿出来两本中文书送给我，书的封面上写到：来自非洲大陆的部长作家。其中《渡河》一书讲述的是关于战争、信念、艰苦与自我赎救的故事，《考验》讲述的是理想与困境、正义与卑琐博弈的故事。亨利·琼博告诉我，除了送给我的两本小说以外，他还写了另外四本小说，但目前还未被翻译成汉语。

当我问道，“你公务这么繁忙，为什么要写小说？”他回答，写作的目的是跟其他人分享他的想法与思考以及疑问。“在人的一生中，为自己的灵魂找到伴侣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为自己的内心找到伙伴也同样不易，我是以写作这种方式跟自己的内心进行对话。写作本身是对内心和自我的放逐。”

亨利·琼博1952年出生，曾在前苏联列宁格勒大学学习（现为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从1977从政后，先后担任过农村经济部部长、水与森林资源部部长、渔业和鱼类资源部长、环境部长。并在1986年至1988年，担任刚果（布）驻保加利亚大使。在德尼·萨苏-恩格索2016年3月的总统大选中取得胜利之后，琼博于2016年4月30日被任命为国务部长，负责农业、畜牧业和渔业。在他担任环境部长期间，琼博宣布计划成立两个总共将近1000公顷的环境保护区，这两个占全国面积11％的保护区，其中90％是热带森林。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称，这是一个对刚果河整个流域都意义非凡的成就。

农业居于首要位置

《21世纪》：我之前也访问过刚果（布）的几位部长，但都没有像你这个部长（头衔）之前冠有“国务农牧渔业部长”的头衔。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亨利·琼博：这是因为总统阁下赋予了我这个头衔。“国务部长”是指在农业、渔业和牧业以外，我还处理其他级别更高的问题。通过国务部长这一头衔，总统先生希望强调应当把农业摆在国家发展的首要位置。

与以往相比，我们正处在一个特别有利于经济多元化发展的国际环境之中，刚果（布）必须从依赖石油收入的经济模式转变为较少受石油价格波动影响的稳定经济模式。农业一直处于优先发展的地位，但是迄今为止已经采取的措施并不足以促使农业经济真正腾飞。如今，政治意愿与巨额资本相结合，为刚果（布）农业的伟大复兴创造了良好条件。在我看来，“不能消费本国产品的人民不是自由的人民”， 今天的刚果（布）人民渴望争取粮食自给与主权，我们的目标是“产在刚果，销在刚果”。

《21世纪》：刚果（布）拥有1000万公顷可耕地（1.5亿亩），其中只有2%得到了开发。农业只占国内生产总值的4%，90%的食品都需要从国外进口。政府如何才使本国落后的农业改变现状？

亨利·琼博：首先必须指出，自从2012年启动实施“农业机械化项目”、2013年建立多家私营农用工业公司以来，已开发耕地占全部可耕地面积的百分比已经有所提升。2015年，得到有效开发耕地的百分比已经达到了5%-6%。当然，这一比例仍然偏低；面对挑战，刚果（布）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振兴本国农业，大幅度减少基本食品的进口数量。

刚果（布）即将实施一项“优先行动计划”（PAP 2017-2019），这项计划一方面依赖农业产业与行政部门的协调一致，另一方面依赖由各个机构组成的运行体系。在国家起着调配和推动作用的前提下，行政部门负责制定政策，对政策执行情况进行监管、评估和追踪，收集数据，并提供生产设备支持；实际操作框架则由各个机构负责，未来将成立分属农业、畜牧业和渔业的不同机构。

为了使刚果（布）走上可持续发展之路并享有食品自主权，该计划通过与银行和小额信贷机构协商，以优惠的利率为农业生产者发放贷款，鼓励和支持其进行农业生产。这些鼓励措施的目的在于通过农业资产的投入掀起一场回归田间的大规模运动，通过商人、服务供应商、农用工业和渔牧业投资者的参与，鼓动新一代农村人口（无论男女老少）投身农业生产。

努力成为粮食出口国

《21世纪》：萨苏总统也提出经济发展的多元化的发展目标，世界银行代表呼吁刚果（布）政府做出必要的改革，以促进刚果（布）经济多元化，减少对石油的依赖。这对农业来讲意味着什么？

亨利·琼博：刚果共和国与世界银行在农业方面存在着密切的合作关系，这种关系的重要性日益显著，无需赘言。我们和我们的合作伙伴都十分清楚我国的缺陷。刚果（布）经济主要依靠石油收入，但正如你所知，石油和原材料的价格都具有较大的波动性，这正是目前我们面临的困境。所以我们在获得石油收入的同时，还需要通过其他行业来扩大国民经济的规模、创造经济附加值、提供工作岗位，以及产生附加效应。

与此同时，我们需要发展食品工业减少粮食进口的规模，从而达到节约外汇和平衡国际收支的目的。我们刚果（布）人应该努力使我国成为像其他国家一样的粮食出口国。事实上，面对挑战，刚果（布）已经采取了措施改变现有局面，力图重新成为生产型国家，政府十分注重能够为农牧业和渔业重新注入活力的手段和途径。

《21世纪》：刚果（布）具有很好的农业生产资源，比如广袤的耕地，适宜的气候条件。是什么因素制约了刚果（布）农业无法发挥出其潜力？

亨利·琼博：目前我国农业有两种模式：第一种是乡村农业，其发展因缺少资金和技术支持而受到制约。这种农业模式广泛地存在于刚果（布），是它在支撑国民能吃饱肚子。但乡村农业受到粮食进口的冲击，进口粮食一般受到生产国的补贴，进入我国市场后会让我国生产的粮食显得昂贵。消费者当然会购买低价格的粮食，因此农户对生产粮食的积极性受到挫折，结果就是后者只生产满足自身需求数量的农产品，这种农业没有新的投资就没法获得发展；第二种农业模式是大规模生产农业，它出现于几十年前，主要在Niari省的山谷地区生产大米、花生、水果 玉米和燕麦，随着经济环境的恶化，农户们可能已经停止生产了。

在乡村农业方面，以前我们曾开设过一些“农业站” 的公司，例如大型牲畜农业站、咖啡豆农业站、可可粉农业站、烟草农业站等。这些农业站的任务是保证农户的生产，购买他们的产品并使产品商业化。但是，作为获得IMF组织援助的前提：我们被要求出售国营和公立的企业，那些农业站首当其冲，以此让私有经济自然而然地从农业站中产生并获得发展，最终达到提高产量的目的。这样做根本是南辕北辙，没有任何东西从这些农业站中发展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当时会面临严重的困境。

优先行动计划

《21世纪》：刚果（布）实施“优先行动计划”的长期目标是什么？

亨利·琼博：这一计划覆盖了整个国家，能够确保国家财富的重新分配，同时兼顾刚果（布）社会各个阶层的利益。“优先行动计划”（PAP 2017-2019）的主要影响在于通过在整个国土上建立密集的农业生产者网络来提高农牧业和渔业的产量。优先行动计划旨在：创造农业生产领域的直接或间接就业岗位；培养肉牛养殖佃农；培养绵羊和山羊养殖佃农；培养生猪养殖佃农；培养传统家禽养殖农户；创造半现代化家禽养殖就业岗位；创造水产捕捞和养殖领域的直接就业岗位。

农业计划的长期目标是解决刚果（布）食品和营养安全问题，最终实现食品自给自足。重要的目标是实现刚果（布）本土食品产量的必要提升和国外进口总量的显著下降。要大幅度减少食品进口，必须促进农业生产活动，最大限度地推动农牧业和渔业生产，保证供给，避免食品匮乏。

《21世纪》：“优先行动计划”执行的情况如何？目前有哪些正在进行的农业项目？

亨利·琼博：在农牧渔业部的监督指导下，有二十几个项目正在进行中。其中一些是多边合作项目，另一些是由刚果（布）独立出资、由外国“服务供应商”参与实施的项目。多边合作项目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对小生产者提供支持（补贴）；通过建立农民自主经营的互助储蓄信用银行，对动员农村地区人口存款提供支持；城郊园艺发展，重建大城市周边蔬菜种植带；对粮食生产提供支持，包括木薯、花生、玉米等；对牛羊养殖业提供支持；增加牛羊存栏总数，发展土地收益分成制；建设安弗巴新农村，发展肉鸡生产；建设恩可新农村，发展鲜蛋生产；发展木薯项目，建立具有丰富改良品种的大型生产基地，培育出健康的茎枝分发给农民种植；国家级可可种植发展项目；通过苗床达到更大产量和更高生产效率的香蕉种植项目等，还有就是农村公路改造；市场基础设施建设；发展农民培训中心（技术支持中心和蔬菜中心）；开展农业综合普查项目，建立收集和管理农业领域数据的永久性系统。这些项目旨在扶助农业生产者，其主要对象是合作社或社区农场，这样一来就能促使农民团结起来，形成社区经济利益共同体，这正是上述项目的特殊性所在。

在刚果（布）独立出资开发的项目中，值得特别关注的是以“人类发展国际合作伙伴组织”（IPHD）为服务供应商的农业机械化重点项目。该项目建设了数个农机中心，为农民使用农业机械提供了便利。

国际合作与资金压力

《21世纪》：刚果（布）政府在农业方面投入情况如何？

亨利·琼博：2015年，国家对农业投入了400亿西非法郎。然而，2016年财政预算分配却严重不足，2016年农牧渔业部的预算下降到了289.35亿西非法郎，但由于预算执行的国内和国际形势不利，最终投入农业生产的实际支出只有3.2%，即1048076157西非法郎。这就是2016年收效不理想的原因。2017年，农业投入预算提高到了343.57亿西非法郎；这为国家中短期食品、营养安全和粮食自给自足目标的实现带来了很大的不确定性。正是由于如此，尽管经济形式不甚良好，农牧渔业部依然强烈要求大幅增加预算，加大农业投资力度，以促进国家经济向着多元化的轨道迈进，从而实现可持续发展。为了促进刚果（布）农业真正腾飞，必须坚决落实将国家财政预算的10%投入农业的决议，这一决议是在2009年非洲联盟马普托峰会上提出，并在2014年马拉博峰会上得到确认的。

《21世纪》：刚果（布）政府为解决目前面临的问题实施了哪些政策？

亨利·琼博：刚果（布）政府负责制定农业政策，出台运行框架和各种战略，包括农业推广、宣传、农村动员、激励、农业技术培训、建立合作团体等方面的战略。政府为农业提供资金和补贴，实施鼓励性政策，例如对农业进口投资免收关税，并采取其他措施吸引投资，支持生产者，促进价值链的发展。2017-2019年“优先行动计划”的实施就是对当前刚果（布）面临挑战的积极回应。现在已有很多投资者表达了他们对刚果（布）的投资意愿。

《21世纪》：我读过你在2016年10月世界银行召开年度会议上的演讲，你曾宣布了刚果（布）农业发展的新战略。能否向中国读者介绍一下这一战略呢？

亨利·琼博：2016年10月，刚果（布）政府在华盛顿向世界银行和其他发展合作伙伴公布了农贸发展规划的主要内容，这一规划是农牧渔业部“优先行动计划”的组成部分。这一计划将鼓励发展前景良好的生产活动，促进农牧业和渔业产量的增长，从而推动我国出口能力的迅速提升。这一计划的基本目标是实现农业产区的道路疏通、电力供应和灌溉。“优先行动计划”的资金来源包括国家财政补贴、技术和金融合作伙伴以及基金会的捐款和赠与。

《21世纪》：世界银行将投资1亿美元支持刚果（布）的农业发展计划。这笔投资将根据具体情况分次拨付，并且不需要刚果（布）提供配套资金。

亨利·琼博：对于世界银行承诺帮助刚果（布）政府实施“优先行动计划”，我们感到十分高兴，世行将主要通过农贸发展规划、对农牧渔三个农业机构的支持和资金援助（这些机构将在生产者的培训和后续发展方面起到重要作用）实现其承诺。此外，世界银行还支持刚果（布）的其他举措，帮助刚果（布）的技术和金融合作伙伴分担了部分任务。

目前的共同出资体系时常显现出它的局限性，因为刚果（布）无法支付配套资金，导致许多项目停滞不前，甚至难以为继。的确，如果中国和其他合作伙伴都能资助刚果（布）项目而不要求刚果（布）提供对口资金，那么这种状况会得到很大改善，项目的影响力也将大大提高。但是，我们刚果人必须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们是负责任的国家，我们尊重合作伙伴的付出；承担相应的配套资金对于合作伙伴而言是一种强有力的保证，这一行动能够向世界传递刚果人通过努力改善国家处境的决心。

借鉴中国经验

《21世纪》：在2014-2016年实施的农业发展计划中，在多大程度上借鉴了2012年建立的农业技术示范中心模式？

亨利·琼博：农业技术示范中心（CDTA）是根据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2006年）决议设立的中刚合作项目之一。农业技术示范中心通过研发、培训和推广技术程序丰富农产品种类，提高农产品质量，从而实现支持生产的目的。项目周期为15年，分为三个阶段：立项阶段（2010-2011年）；技术合作阶段（2012-2014年）；农业开发和可持续发展阶段（2015-2024年）。技术合作阶段，位于孔贝的农业技术示范中心在农业研究、实验和农牧业生产者本土语言（林加拉语和吉土巴语）培训方面都收到了可喜的效果。根据合作协议，自2015年1月1日起，项目正式进入可持续发展阶段，中国政府停止了对中心的经济援助。

为了支持中心的运转，农牧渔业部和中国热带农业科学院（项目技术合作伙伴）于2015年5月25日在布拉柴维尔签署了两项协议，分别涉及农业技术示范中心的商业开发和农业试验站的建设。这两项协议的签署将有助于促进蔬菜生产的发展；生产改良种子；生产牲畜饲料——这是刚果（布）畜牧业发展的瓶颈；改良牧场，促进肉牛和小型反刍类动物养殖业发展；建立科学技术交流与合作的平台；促进农牧业生产者技术能力的提升。这种合作方式涉及了农牧渔业部2017-2019年“优先行动计划”关注的农业部门发展的主要问题。但是，这种合作方式相对来讲尚不成熟，尽管国家计划建立更多的农业技术示范中心，我们仍需从更多角度对这一模式进行总结。

《21世纪》：中国的耕地只占全世界的7%，却养活了世界人口的22%。你认为刚果（布）能从中国的农业发展中吸取哪些经验？

亨利·琼博：刚果（布）目前仍然处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阶段，人平均种植面积是1公顷土地；另外农业生产率低下， 70%的农业生产者主要依靠女性。中国进行了土地革命，中国农业发展的前提是从粗放型农业转变成了集约而有活力的农业；中国农业的现代化伴随着农业机械化、大工业生产、加工厂以及农产品包装和贮存的发展、库存基础设施建设、农牧渔产品生产条件的发展。刚果（布）必须在这些方面付出努力。

归农运动

《21世纪》：部长先生，德尼·萨苏-恩格索总统鼓励城市无业青年到农村去，政府的目的是为了缓解城市就业压力还是为了促进农业发展？

亨利·琼博：刚果（布）工业化要从农业开始起步。农业的地位至关重要，振兴农业是国家的当务之急。但是，青年占刚果（布）人口的大多数，没有他们的支持和参与，农业将无法得到有效发展。在刚果（布）400万人口中，30岁以下的青年占63%，而两大城市布拉柴维尔和黑角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56%。在目前的状况下，城市人口外迁对于补充农村地区人口和农业发展所需的劳动力而言是十分必要的。因此，农业的未来在于年轻人是否愿意投身其中，如果他们愿意，就能够享受农业在就业和收入方面带来的保障。既然农村地区能够提供让人大有作为的广阔空间，为什么要在城市里忍受失业和拥挤的压力呢？鼓励城市无业青年到农村去正是一石二鸟之计，为此，需要创造良好的条件吸引他们，并使他们能够在此安居乐业。

《21世纪》：刚果（布）农村地区有多少青年失业人口？政府采取了哪些鼓励措施？

亨利·琼博：目前我们没有可靠的数据，需要等待农业普查项目的结果。不过，政府希望能够组织一场大规模的归农运动，通过当地的信贷优势吸引青年并使他们留在农村。前面详述的“优先行动计划”中制定了一系列鼓励性措施，促使年轻人扎根农村地区，以获得就业机会和稳定的收入。这些措施如提供信贷、赠送农业生产工具、种子等，将使青年免费受益，比起强制性要求更加有效、更加实际、效果更加显著。

此外，农业生产强度的降低、社区集群化的发展、农村地区生活条件的改善和企业经营的优厚条件都有利于这一运动的发展：安全；土地的自由使用权；轻松获取水、电、有线电视、网络和移动电话服务；良好的道路交通状况；城乡之间准时可靠的公共交通；（在附近的贸易中心）购买手工制品的便利性；轻松获取本地银行服务；学校及其他培训中心的建设等等。如果乡村地区有电视、电影院和好学校，肯定有很多人宁愿待在乡下也不愿意住在城市里，城市里的消费水平还是太高了。

（编辑：吴红缨，如有意见和建议请联系zhaoyn@21jingj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