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届北京电影节：奇幻人生与步履不停

（原标题：第七届北京电影节：奇幻人生与步履不停）

杨宸

杨花飞尽，今年的北京电影节也将到尾声。天坛奖的“答案”还在风中飘荡，但无论这顶桂冠最终由谁摘取，恐怕都难说它是本届电影节的最大赢家——只要在“北京展映”的各影院大厅里驻足聆听，或者在网站讨论、微信转票群中多看上几眼，你就会发现那些被反复提及的名字：是枝裕和、安东尼奥尼、大卫·林奇、《不成问题的问题》……这些名字以极高的出镜率不断彰显着它们在本届电影节中的“绝对胜利”。

当然，这种“绝对胜利”并不仅是导演与电影的“胜利”，更是北京电影节本身的“胜利”。本届北影节在“春天来北京，看世界最好看的电影”的名义下，聚集了众多的优秀作品，使影迷得以在两周的时间内领略缤纷的银幕风景。常常是刚感受完酣畅淋漓的《速度与激情》，又要在《推销员》的生活里直面道德的困境；这边“特别放映”单元阿米尔·汗亲自带着四个女儿高喊《摔跤吧！爸爸》，那边“华语力量”单元则用《内心引力》把观众拉入现实的挣扎；一方面是库斯图里卡用《牛奶配送员的奇幻人生》救赎战争伤痕，另一方面是是枝裕和用他的八部电影反思“日常”的意义……在人生飞扬与安稳之间，本届北京电影节为影迷镌刻下了一道独特的光影印记。

喜剧单元：笑话的“黑色深处”

本届北影节特设了“缤纷喜剧”单元，汇合了许多中外优秀喜剧电影。难能可贵的是，这些电影并不仅仅只是让人发笑，更让人在发笑的同时或之后，开始思考笑料背后那些更为严肃的意义，这正是米兰·昆德拉所说的“深入到了一个笑话的黑色深处”。

这次影展中第一个令人窥见那个“黑色深处”的作品应是米家山的《顽主》。以今天的角度看，这部改编自王朔同名小说的80年代电影，以非常夸张、前卫但又世俗的方式，容纳了大量的象征与隐喻，在葛大爷与“纪晓岚”贫嘴、戏谑的“包袱”之下，电影展现的是两个时代交替处的世相。

除此之外，喜剧单元更重要的是为观众带来了法国导演雅克·塔蒂的“于洛先生”系列。在这四部创作时间跨越十余年的作品中，雅克·塔蒂创造了一种优雅、矜持而狡黠的独特喜剧风格，他以自己扮演的于洛先生为试炼石，刺探出了种种人情与社会的虚假与荒诞。在他最富象征意义的《玩乐时间》中，电影以于洛先生找到经理为界分为两部分，前一部分的主题是“迷失”，后一部分的主题则是“狂欢”。雅克·塔蒂用于洛先生串起的这两部分恰恰对应了人们在现代社会与后现代社会中最真实的遭际。电影中的于洛先生一言不发，而整个电影画面却充满了生动的“符号”，正是这样的“沉默而丰富”，引领我们走到了这个生活笑话的“黑色深处”。

《牛奶配送员的奇幻人生》：奇幻之后

塞尔维亚导演库斯图里卡面对着电影资料馆的数百观众，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张扬风格。他对身旁影评人为他电影作的辩护毫不领情，并用煽动性话语将自己和影评人的对话，转换为对观众热情的一次又一次引爆——这就是库斯图里卡，他说：“你可以用任何词来评价我的电影，但绝不是无聊。”

本届北影节将他的新作《牛奶配送员的奇幻人生》纳入到“一带一路”单元，并安排了多场放映。这部电影由三个故事组成，讲述了一位内向、孤僻的牛奶配送员如何在两位女性间进行选择，又如何被邪恶势力追杀，以致最终失去所爱的故事。正如导演自己所言，这部电影十分有趣。以往在库斯图里卡的《地下》、《黑猫白猫》等著名电影中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表达方式，在此得到了集中呈现：马戏团般的动物疾走、吉普赛式的狂欢场面、魔幻现实主义的超验想象以及挥之不去的战争阴影……然而，有趣与风格的集中式演练并不能确保电影的绝对优秀——电影的节奏已被一些观众吐槽，而更关键的是，如何在一个真实的历史背景中置入一场匿名的战争，并通过控诉对象的普世化使得特定区域中真实存在的创伤能得到救赎，这大概是奇幻之后的库斯图里卡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是枝裕和：步履不停

本届北影节“焦点人物”单元引入了八部是枝电影，涵盖了其早期到新近的优秀作品，可以说是对是枝创作风格的一次全面展现。而八部电影的套票在46秒之内全部售罄，也正是对是枝裕和影响力的加持与证明。

是枝裕和常常被观众拿来与小津安二郎作比，他们均热衷表现生活的“日常”。但实际上，是枝和小津有着绝大不同。是枝裕和的“日常”往往为死亡、失败、记忆、身份所缠绕，他并不表现那些具有极大冲击力的悲剧性时刻，而是努力呈现“悲剧”发生之后的“日子”。正如他自己所言，他钟情和迷恋的是“丧”而非“死”。“丧”即是“悲剧”后的“日常”，是“悲不几时”之后那些“不悲者无穷期矣”的生活时刻。在是枝裕和的电影中，“悲剧”的能量为时间冲淡，又在“日常”中被不断稀释，但却永不消逝。这些稀释而不消逝的能量总在不经意间从“日常”中逃逸而出，构成那些令人怅惘无限的瞬间。

这场春天的电影盛宴将落下帷幕。在等待下一个春天的日子里，我们仍会记得这届北京电影节带给我们的激动与感动。在那些飞扬与安稳之后，在经历了种种电影的奇幻人生之后，我们更能坚定地朝向未来，同北影节一道，步履不停。(编辑 李二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