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英国并未因恐袭而改变其多元族群移民政策

（原标题：英国并未因恐袭而改变其多元族群移民政策）

当地时间3月22日下午，英国伦敦市中心议会大厦附近发生恐怖袭击事件，恐怖主义分子驾驶一辆汽车在国会大厦附近的西敏寺大桥冲上人行道，并冲过议会大厦大门，一位警察及两位平民遇难，一名恐怖主义分子被击毙，多名嫌疑人员被捕。此次事件正逢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遭恐怖袭击一周年，以及英国宣布本月底正式启动退欧程序之后。这也是英国伦敦2005年7月遭遇恐怖袭击之后最为严重的恐袭事件。

近年来，不少欧洲大陆国家如法国、德国、比利时等连续遭遇严重的恐袭事件，同时难民大量涌入西欧国家引发治理难题，这些事件成为极右翼政治势力在西欧国家迅速发展的重要诱因。欧洲大陆的这些变化，也是脱欧派在去年英国公投中胜出的重要原因，但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值得注意的是，英国的反应总体上相对温和。一是英国在接受中东难民方面一直比较谨慎，2016年接受的难民人数未到一万。二是英国在反恐方面积累了较多经验，尤其是上世纪后期为应对爱尔兰共和军的恐怖袭击，英国发展出了欧洲少见的深入社会基层的安保网络，近年来在预防恐怖袭击方面较有成效。三是英国积累了相当丰富的多元族群混杂共处的制度和经验，英帝国此前数个世纪一直在接纳来自全球殖民地的移民，在本土尤其是大城市已经形成多元族群混居的格局。英国的这一特点尚未引起充分关注。

此次恐袭事件发生之后，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在演讲中指出，“明天议会大厦依然会正常运转，我们的生活也会一切如常，伦敦人民以及全球汇聚于此的游客们，也都会在起床之后度过平常的一天……我们都将继续向前，永不向恐怖主义妥协，不会让仇恨和邪恶把我们分离。”如果将她的讲话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当选前后有关移民问题与应对恐怖主义袭击的表态相对比，不难发现，前者的镇定，以及对英国既有政策的坚持，与后者有颇大的区别。特朗普禁止七个穆斯林国家公民进入美国的“禁入令”颁布后，在美国内外引发强烈抗议和抵制，特蕾莎·梅曾在回应工党领袖质询时明确表示，特朗普的“禁入令”激化社会冲突，是错误的。英美当局的差异，颇有值得深思之处。

无论美国还是英国的移民问题，都包括不同的方面，不可简单地一概而论。2月2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美国国会的首次演讲中曾指出美国移民问题的两个不同方面，一是伊斯兰移民（“禁入令”与此相关），二是墨西哥等拉美裔移民（美墨边境修建围墙与此相关）。英国的移民议题也包括两个不同方面，一是类似于德法等欧洲大陆国家遭遇的叙利亚等国难民涌入的问题，二是来自东欧国家的移民问题。

真正深刻影响英国脱欧公投结果的，是东欧移民在欧盟制度框架下得以大量合法涌入，他们在获得英国普遍性的福利保障之后，愿意在较低报酬情况下从事下层工作，挤占下层英国民众的工作机会，从而使得中老年人对欧盟移民政策很有怨言，他们也是支持脱欧的主要社会群体之一。

如果说，英国的伊斯兰移民问题与美国的伊斯兰移民问题接近，那么，英国的东欧移民问题则与美国的拉美裔移民问题接近。而且，在英国，东欧移民问题比伊斯兰移民问题更为重要；在美国，则是拉美裔移民问题比伊斯兰移民问题更为重要，英美两国的情况有接近之处。

特朗普比较推崇的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去世前的著作《我们是谁》，讨论的即是移民问题。他强调的重点是，拉美裔移民大量进入美国，并且出生率远高于盎格鲁-萨克逊白人，按这个趋势，在数十年之后，拉美裔人口很可能变成美国的多数族群，白人则会变成少数民族。这样美国将不再是盎格鲁-萨克逊文化为主导的白人国家，而将变成拉美化的美国。

按照亨廷顿的论述逻辑，近年来一些美国学者认为，在冷战结束后欧洲大陆国家因为劳动力短缺等原因，大量接受伊斯兰移民，而伊斯兰移民的出生率同样远高于白人，这样下去伊斯兰移民将在一些欧洲国家成为多数族群，欧洲很可能“阿拉伯化”。不过，由于美国的伊斯兰移民数量较少，相对而言伊斯兰移民问题并非美国的重点问题，拉美裔移民问题才是重点所在。因此，美国一些政客与知识分子在伊斯兰移民问题上大作文章，明显反应过度。

穆斯林移民长期大量进入对欧洲大陆国家的影响则是深远的，英国执政者了解这一趋势，长期以来在这一方面相对谨慎。同时，英国在吸纳穆斯林移民方面更为宽容。一个标志性事件是，伊斯兰裔的萨迪克·汗在去年笼罩整个西欧的微妙氛围中当选伦敦市长。这显示了伦敦民众对于多元族群混居状况的适应，以及在多元社会中较高的安全感，这与英国在多元族群治理方面的长期积累有着极为重要的关系。

英国政府并未因为恐袭事件的发生，轻易地改变长期延续的吸纳多元族群移民的政策。在加强应对恐怖袭击的同时，特蕾莎·梅指出，伦敦市民与游客“将一如既往地搭乘火车，离开酒店，他们走着各自的路，过着各自的生活”，显示了一种较为成熟、颇有底蕴的政治态度。在这个意义上，全球不同国家在处理移民问题上的不同经验，需要更为深入细致地观察与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