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城与大山的“生态之约”

（原标题：一座小城与大山的“生态之约”）

新华社太原12月31日新媒体专电 题：一座小城与大山的“生态之约”

新华社记者 陈忠华、王井怀

年终岁末，一场大雪将雁门关外的小山村黄家窑妆点得分外美丽。站在自家院子里，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村民张建平开心地笑了，这是他十多年来头一次不再为妻子的医药费犯愁。

“媳妇生娃后得了精神病，一年光买药就得五六千块钱。”拍了拍蓝布衣和帽子上的雪花，张建平舒展开了脸上的褶子，“今年总算不用发愁了，板蓝根收了3000多斤，每斤4块钱；土豆收了3万多斤，每斤七八毛，一年下来得有三万多元。”

张建平的激动，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体会最深。不懈种树60多年后，这片曾经“不毛之地”上的人们，开始得到大自然的回馈。

黄家窑村位于山西省右玉县，翻山就是内蒙古地界，距离毛乌素沙漠的主要风口不到100公里。新中国成立之初，全县仅有残林8000亩，绿化率不足0.3%，土地沙化面积却高达76%。

“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白天点油灯，黑夜土堵门；山岭和尚头，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挖苦菜。”这首曾广为流传的民谣形象刻画出当时环境的恶劣。

“沙丘都快把老县城埋了。”种树大户李云生说。61岁的李云生是马头山村人，与黄家窑隔着一条深沟。“这片山坡别说种药材，几十年前连草都不长一根儿。”

恶劣的生态环境，曾让一位德国专家撂下这样一句话：右玉不适合人类居住！这样的评价令人丧气，但右玉干部群众并没有接受这样的命运，改变始于首任县委书记张荣怀。当时这位30多岁的年轻干部提出，“右玉要想富，就得风沙住，要想风沙住，就得多种树”。

在以后的岁月里，铁锹、剪刀、卷尺成了每一任县委书记的“标配”。在他们的任上，都在带领干部群众干同一件事：种树，不停种树。县委书记“一任接着一任干”，百姓“一辈接着一辈干”，一干就是60余载。

右玉人矢志不渝的“绿色接力”，凝聚成闻名全国的“右玉精神”，而满眼的绿色，不仅是政府部门最显著的“政绩”，也是这个塞外小城最惹眼的名片，如今又成为当地脱贫致富的资源。

无意中，张荣怀们带着右玉人跟大自然立下了一个“生态之约”：右玉人给大自然增绿，大自然则馈以“生态财富”。

张建平的老父亲张刚今年72岁，患有脑梗。他和李云生的父辈一样，都是右玉人“斗沙”的亲历者。

老人们常对儿孙讲：那时候每年春秋两季都要种树，从县委书记到普通群众，一干就是一个多月。人们天不亮就拎着铁锹、带着干粮出门。漫山遍野都是种树的人，中午没人回家，啃完干粮，男人们点上烟袋锅子，猛吸一口，缓缓吐个烟圈，算是休息。

树苗栽了死，死了栽，片片森林硬生生在沙窝子里扎下了根。如今全县的森林覆盖率达到了54%，大大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许多林子里长满野蘑菇、野山茶，狐狸、狍子等时常出没其间。

林子多了，荒山绿了，人们的想法也活了起来，“斗沙”开始转向“斗穷”。2002年，还在驾校当校长的李云生决定回老家植树造林，搞养殖和生态旅游。十几年来，他投入三四百万元，凭一己之力绿化荒山一万余亩，栽下了上百万棵树。而在右玉，像李云生这样的植树大户还有很多。

踏着厚厚积雪，李云生兴致勃勃地讲起了樟子松、落叶松、油松等树种的生长习性。守着这片林子，李云生有时也发愁，“这里景色好就是有点偏，搞旅游来的人太少。”于是，他一边靠养牛羊来维持收入，一边琢磨怎么从土里挖“金”。

十八大后，中共中央提出到2020年实现农村贫困人口脱贫的目标。右玉现任县委书记吴秀玲表示，2018年底75个贫困村、8279户贫困户和18008名贫困人口要全部脱贫。

除了传统的土豆和小杂粮，右玉县还把目光转向中草药，计划打造一个30万亩种植面积、10亿元产值的中药材产业基地。

今年，黄家窑村第一次种上了中药材板蓝根。张建平掰断一截板蓝根说，“你看看，中间的芯是黄色的，上好的品相。收购公司的人说这儿肥力足，所以能种出这么好的板蓝根。”

在村民眼里，大自然的确没有“失约”。你给它还以绿水青山，它则用金山银山回赠。

黄家窑村45户村民中有37户是贫困户。仅凭种板蓝根一项，好几户像张建平家一样增收了上万元，远超过人均年收入3000元左右的中国贫困线标准。

看到黄家窑村中药材丰收，李云生眼前一亮。“我找专家问过了，我的林子种黄芪最合适，明年先种300亩。”

随着生态改善和收入增加，当地祖祖辈辈“走口外”的老传统也开始发生改变。今年40岁的张治军在呼和浩特打工十多年了，一个月挣两三千块钱，最近他回到黄家窑。“回家种药材啊，我还算年轻，只要好好干肯定比打工挣得多。”

让张治军决心返乡的，是扶贫队带给村民的脱贫成绩单，更是呈现给村民的发展蓝图：平整千亩良田，粮食下山、果树上山；牛羊自然放养，规模加工；依托长城、古堡和良好生态，搞风情旅游。

早已见惯满眼绿色的张建平，最关心的则是如何挖掘大自然的回馈，早日脱贫致富，为妻子治病、供儿子读书，让全家过上好日子。

(原标题：一座小城与大山的“生态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