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谁的复仇谁的梦魇

（原标题：《哈姆雷特》谁的复仇谁的梦魇）

在中国舞台上，哈姆雷特死去活来已无数回。2016年12月15日至22日，国家大剧院全新制作的话剧《哈姆雷特》，再次引燃了中国观众对艺术经典的热情。

走进国家大剧院戏剧场，全幅满铺一道大幕，两帧照片赫然入目，左边是熟悉的莎翁，右边是熟悉的朱生豪。导演陈薪伊执掌帅印的主创班底，在全剧中除两任国王和两个王子之外，又增设了一位“无冕之王”朱生豪，通过舞台上朱生豪之妻宋清如的深情呼唤而成功加冕。

新版开篇即与众不同。在头顶炸弹爆裂、身边炮火烽烟中，“生存还是毁灭……”这句经典名言，最先由中文译者而非丹麦王子脱口而出的深刻命题。大片印有中文手迹的焦黑残破稿纸凌空悬垂，既像一座墓碑铭文，更像一幅挽联经幡，上天入地触目惊心。毫无疑问，这是舞台上一个标志性、意象化的重要符号，青年诗人亲爱的祖国母亲被毁灭，青年王子尊崇的神形父亲被杀害，两条超越时空分界的情感脉象，从始至终穿插交织。

佟瑞欣以其长于诗人和王子数倍的年龄粉墨登场，真是一个好角儿啊！瞧他扮相英俊潇洒，听他嗓音通透圆润。曾经的文艺青年多迷恋孙道临为《王子复仇记》的劳伦斯·奥列弗配音，现在的哈姆雷特，声音造型也不乏其独特魅力。重点是一个人演活了两个角色，中国文人的温厚坚韧、儒雅斯文，丹麦王子的优柔寡断、矫情多情。如何分裂，怎样统一？本在戏中戏，又是戏外戏，何以入戏，何为出戏？恐怕要比同一角色在“真疯”与“装疯”之间转换，更难。佟瑞欣为NCPA新版《哈姆雷特》塑造的两个艺术形象，应该成为他表演艺术跃升新高峰的标志。

在这部戏里，青年演员朱杰同样分饰朱生豪之妻宋清如和哈姆雷特的恋人奥菲莉亚，一为中国江南才女，一为丹麦贵族之女。两个角色差异区别，自由转换自然流畅，朱杰的戏让人感觉舒服。王诗槐则在剧中分饰克劳狄斯和老王鬼魂两个角色，紧张而喑哑的音色，倒是更符合弑兄篡位的新王，而老王鬼魂出现时，在舞台上很难做出变形特效。经验丰富的好演员对大反派的处理很有分寸，丝毫不做表面化、脸谱化的敷衍，在后面“祈祷”一场戏尤为出彩，生动活现角色卑劣猥琐之下的灵魂真迹。哈姆雷特错失复仇良机，因此有了更充足的说服力。

乔特鲁德这个角色，似乎并非凯丽的本工戏，这个王后的确令人耳目一新。她的嗓音非常圆润悦耳，将王后的高贵、母亲的慈爱，一个真实丰满的女人，演得让人怜悯。王后寝宫母子交谈，那一场特别吃功夫的重头戏，凯丽的爆发力显示出令人惊叹的能量。应该又是导演独出心裁的处理，王后之死，从被动无知误饮毒酒变成主动有意代饮毒酒，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觉知，因识破身边人的阴谋，遂大勇大爱毅然赴死。在剧中扮演波洛涅斯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关栋天，这回跨界出演也是相当到位。那段老父训子的台词，丝毫不带戏曲腔，而是十足话剧范儿。而奥菲莉亚发疯时伴以昆曲声腔以及杨议和杨少华两代相声演员饰演老少掘墓人，无不为这部经典名剧点染几许别样色彩。

经典的恒久魅力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国度艺术家的不同解读与独特表现。借用朱生豪的话权作结语：“我愿意懂得 永恒 两字的意义，把悲壮的意义放入平凡的生活里，而做一个虔诚的人。”一群虔诚的中国艺术家让《哈姆雷特》，重新焕发出了动人的生命华彩。

（紫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