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可而止地学会生活

（原标题：适可而止地学会生活）

人们首先应该懂得知足，明白金钱只是帮助实现美好生活的工具。生活中还有许多远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是即使牺牲金钱也值得去追求的。

1930年，当整个世界被大萧条的雾霾笼罩的时候，后来帮助美国走出经济危机的凯恩斯写过一篇在当时看来极为不合时宜的文章：《我们后代的经济前景》。在这篇连作者本人都认为“对当下无甚帮助”的、充满乌托邦幻想的短文中，作者为全人类描述了这样一幅美妙的前景：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人们每个工时的产出一直在不断增加，这样，人们用来满足需求所花费的工作时间就会越来越少，大部分人可能每周只需要工作15小时，直到最后几乎不需要工作，就可以满足日常所需。按照作者的预计，要实现这样的生活，大约需要100年的时间——也就是说，2030年的人类将因为富足而无需为生计而工作。

这在今天看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尽管我们没有理由要求前人对今天做出准确的预言，但我们仍会忍不住问：“既然这样的生活看起来如此美好，人们为什么不去追求呢？”英国一对著名的经济学家父子罗伯特和爱德华·斯基德尔斯基就写了一本名为《金钱与好的生活》的书，试图来回答这些问题。

作为《凯恩斯传》的作者，罗伯特·斯基德尔斯基很清楚，当年凯恩斯的朋友、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眼中的“美好生活”——一年五百英镑外加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拥有充裕的闲暇时间来交谈、进行艺术和学术创作，在精神生活中充分展现自己的个性，这样一种懂得在物质上“适可而止”、在精神上有所追求的古典生活已经离当代人越来越远了。这绝不仅是斯基德尔斯基父子的哀叹，几乎所有生活在当代的人都能感受到越来越沉重的工作压力。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工作时间都越来越长；休息不再是为了享受生活，而是为了储蓄更多的精力来应对眼前的工作；教育，也变成了纯粹的人力资本投资，目的不是认识世界、寻找自我，而是为赚钱做职业准备。

在两位作者看来，我们的生活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首要的原因在于“GDP主义”的影响。所有国家的政府，都将经济增长作为经济政策的主要甚至是唯一的目标。过去，包括凯恩斯在内的许多经济学家都断言，在物质充裕时代到来之后，这种动力将失去社会的认可。但由于惯性的作用，我们刹不住车地追求财富，将“稀缺”视为常态，尽管实际所需早已足够；因为爱好攀比，我们无止境地追求财富，常因为生怕落后于他人而倍感焦虑；市场上无时无刻不在设计、制造出来的新产品，令人们深陷消费漩涡而不自知……两位作者在书中历数了无数怪状，证明生活在当代的绝大多数人是如何“悲惨”地被金钱捆绑、被工作束缚而难享美好生活之赐予的。另一方面，消费和娱乐本身的程式化，似乎也已经让很多人厌烦，却又苦于无处可逃。

怎么办呢？拥有终身贵族身份的罗伯特·斯基德尔斯基和他的哲学家儿子觉得，要摆脱这种无止境的精神折磨，人们首先应该懂得知足，明白金钱只是帮助实现美好生活的工具。生活中还有许多远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是即使牺牲金钱也值得去追求的。他们为读者列举了7项“美好生活”不可或缺的基本元素：健康、安全、尊重、个性、与大自然和谐相处、友谊、闲暇。如果我们承认康德所说的“人是目的，不是手段”仍然是正确的，那么上述的这些东西其本身就足以构成我们生活的目的和意义，而不再是实现其它目的的工具。

这里的“闲暇”与普通意义上的“空闲”“不工作”不同，作者的定义是，如果人们工作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享受工作的乐趣而工作”，那么他此刻的状态依然可以被称为“闲暇”。不过在我看来，如果不改变“不知足”的社会心理，即使一周真的只需要工作15小时，人们依然会生活在因幻想中的“匮乏”而对当下、对未来的无限焦虑中。如此看来，两位作者在书里竭力倡导的“适可而止”的生活态度，也许仍不失为一剂最好的解药。

马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