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关注】宁夏贺兰石:如何破冬迎春?)
产于缅甸的贺兰石
宁夏银川贺兰石印章字体书
宁夏银川贺兰石工艺品
贺兰石是全国闻名的宁夏“五宝”之一,它清雅莹润,古朴典雅,结构均匀,质地细腻,具有深紫、浅绿、暗红三色,是一种十分难得的石料。而用贺兰石刻制而成的贺兰砚更是文人墨客喜爱的文房用具。近年来,贺兰石砚文化已成为宁夏文化发展中一个极具代表性的元素,2011年,贺兰砚制作技艺入选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然而,贺兰石资源极其有限,特别是近些年来面临着开采的环境保护、非法盗采、假货泛滥等诸多问题,贺兰石雕刻技艺也面临着传承人断层的危险。原本在外界人士眼里应该红红火火的文化产业,现在却遭遇“寒冬”。近日来,《工人日报》记者通过多方走访、调查,以期探究背后成因。
日渐稀缺的资源
贺兰石矿产深藏于贺兰山中。根据宁夏地矿部门的调查,贺兰石矿产的预测资源量为2450万吨,但真正能够达到工艺要求的不足10%。贺兰石资源赋存于贺兰山自然保护区内,正常的开采活动将会给保护区环境带来影响。近几年来,宁夏不断加大环境保护力度,贺兰石的开采受到很大限制。
“可辟为采场的地点极为有限,真正能够开发利用的优质贺兰石不足30万吨,资源十分稀缺。”宁夏地质局的李国(应作者要求化名)告诉记者。
稀缺的资源与市场的实际需求之间的矛盾日渐突出,直接催生了非法盗采活动和假冒伪劣产品的上市。目前,具备合法开采权的只有宁夏地质局一家单位。根据宁夏林业部门的有关管理规定,每年4月至10月为贺兰石的采矿期,采矿期结束,开采单位必须封矿并全员撤离。由于矿区无人看守,一些不法分子乘机进入保护区,大肆盗采贺兰石,他们长时间驻留在矿点,非法用火,猎杀野生动物,不仅破坏了贺兰石资源,而且还给保护区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盗采给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贺兰石资源带来的破坏令人痛心”,李国介绍,有关部门也曾多次开展过打击盗采活动,但也未能完全使盗采者销声匿迹。贺兰石资源的日渐紧缺,也让假冒贺兰石产品大行其道。从十几年前开始,来自四川等地的石料因其外观上近似于贺兰石,开始大举进入宁夏。他们被制作成各种工艺品,以“贺兰石”之名充斥在销售摊点。“最严重的时候,在比较集中的一些贺兰石销售点几乎看不到真正的贺兰石制品”,李国痛心地说,这些假冒伪劣产品具备价格优势,给贺兰石文化的健康发展和品牌建设带来了巨大的不良影响。
后继乏人的雕刻技艺
用贺兰石雕刻而成的贺兰砚在各种贺兰石工艺品中最具有知名度。在一百多年的贺兰砚雕刻史上,出现了不少出色的贺兰砚雕刻世家,形成了风格各异的流派。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闫家”。从清代光绪年间至今,“闫家”已历经4代传承人,前后从艺10余人,逐步形成了因材施艺、含蓄典雅的“闫家砚”风格。
“闫家砚”第四代传承人闫森林,是贺兰砚制作技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
据闫森林介绍,贺兰砚的制作是一个工艺要求极高的复杂过程。面对一块贺兰石料,需观其质,量其彩,反复构思推敲,才能下刀。一方好的贺兰石砚,往往需要雕刻师倾注数月甚至一年的心血。由于贺兰砚制作时间长,成本自然不低,几千或几万元不等的身价,使其难以走向普通的销售市场,只能“无奈”地成为“镇店之宝”。为了满足低端市场的需求,机器加工在众多商家中流行开来。这种批量生产的贺兰石砚成本小,价格低,工艺水平不易识别,获得了消费者的认可。机器夺岗,长期从事此业的艺人们生活大受影响,不少人不得不放下刻刀,改做他行。
“制砚技术对从业者的要求极高,”闫森林介绍,雕刻师不仅要掌握丰富的美术知识,能够将结构、透视关系等内容运用在贺兰石雕刻上,还要善于发掘石料的内在美并赋予砚台深刻的文化寓意。
学艺的艰难和生存的不易,让“雕刻师”这一职业不再令人艳羡。作为名望最高的贺兰石砚制作技艺传承人的代表,无人可传曾经是闫森林最大的一块心病。最近几年,宁夏加大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力度,闫森林的情况略有好转。现在,儿子接过了他的刀笔,宁夏艺术职业学院一个工艺美术班中的十几个学生也跟着他学习雕刻技术。
然而,并不是每个雕砚人都如此幸运。掌握闫家砚雕刻技艺的有十几个人,大都是当年闫森林在工艺美术厂学徒的伙伴。这些人中,陈梅荣雕刻过被国家工艺美术馆作为国宝收藏的《九龙套砚》,施克俭的《牧归》被作为宁夏回族自治区的礼物赠送给回归祖国的香港。他们中的大多数现在经济状况都不好,很少有人再愿意拿起刻刀。
难以走俏的市场
西塔市场是银川最集中的贺兰石制品销售点,有大大小小的摊点近百家。李先生的店铺是这里规模较大的一家,说起20余年的经营情况,他用“现在只能叫做半死不活”来形容,“好的东西卖不动,不卖假的就没办法生存”,他如此说。
在这个号称宁夏最大的贺兰石制品销售市场里,大部分摊点销售的是小型贺兰石制品。
“这些东西基本上是机器雕刻或压制的。”李先生透露,现在市面上卖的贺兰石挂件和印章很多是由来自四川的苴却石加工而成。苴却石在图案和色泽上与贺兰石都极其相似,质地方面却有着天壤之别。苴却石运到银川的价格是1吨1000多元,贺兰石1吨则需要近3万元,个别好料按块卖,一块需要几千元。一方高品质贺兰石印章售价就达1000多元,而同样形制的苴却石印章,售价却在百元以下。“那些便宜的贺兰砚主要是用苴却石和达不到工艺要求的贺兰石料用机器雕刻、拼接粘贴出来的,普通消费者根本没办法识别真假。”李先生说。
低成本带来的低价格,形成了贺兰石刻市场的“繁荣景象”。但这样的红火却令深谙内情的人士忧心。作为宁夏的知名特产和旅游纪念品,贺兰石制品大多售卖给了外地游客,不但损害了购买者的利益,也在无形中毁坏了行业的整体形象。李先生坦承,近几年来销量“不温不火”,但较为明显的是,宁夏本地人很少购买。
宁夏职业技术学院任教的贺兰砚雕刻师董学军告诉记者,假货充斥和粗制滥造导致了贺兰砚这种原本就比较小众的文房用具市场的萎缩。尽管一些商家推出了贺兰石摆件、挂件等新品种,但也无法改变现状。随着贺兰石雕刻师的日渐凋零,不少商家将贺兰石料寄往河南南阳或河北易县等地,请当地工匠使用电动工具加工。由于缺乏对贺兰石料的深入研究,且为了缩短工期,产品的缺陷在所难免。“产品质量的下降,也成了行业发展的障碍。”董学军说。
贺兰石资源一天天在减少,大师们精雕细刻的贺兰石雕并没有物以稀为贵,却面临无人问津只能“雪藏”的境地,相对火热的低端产品却是一片乱象,这成了贺兰石行业亟待解决的问题。
如何“破冬迎春”?
“要让贺兰石文化繁荣发展,就必须解决贺兰石资源的开发利用问题,从源头强化贺兰石资源的保护,坚决打击非法盗采、破坏贺兰石资源的行为。坚持保护性开发原则,科学制定贺兰石资源的开采方案制订,合理选择开采工艺,严格执行核定的年度开采量,从而最大限度地实现在开采活动中对资源的保护。”李国说。
作为唯一一家获得勘探和开采权的单位,现在的宁夏地质局与林业、公安等部门联手多次开展了打击盗采贺兰石的非法行为行动。2013年以后,非法盗采贺兰石资源的现象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李国告诉记者,针对贺兰石石砚市场混乱等问题,相关部门应继续完善市场监管手段,深入抓好行业自律管理,加快制定贺兰石鉴定标准和鉴定方法,稳步推进“贺兰石”国家地理标志证明商标的授权使用,努力打造诚信、优良的贺兰石文化品牌。
同时,摸索建立贺兰石资源定价供应机制,按照市场要求合理进行资源投放配置。此外,还应成立贺兰石资源保护与开发利用研究所,为宁夏贺兰石石砚文化的研究、传承和发展提供技术支撑。从而树立贺兰石石砚特色文化品牌,更好传承和弘扬贺兰石文化。
“就像银川文化城那样,建立宁夏贺兰石石砚文化产业园,以产业园区的方式带动贺兰石石砚文化的传承和发展。政府再加强宣传,给予从业者更大的资金支持,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我相信贺兰石文化走向世界是指日可待的。”董学军说。
(本文图片来源 东方IC 王商林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