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诈中心里的“防与追”

从接到被害人电话，到在三大通信公司的办公席紧急切断诈骗电话要走20米，到冻结骗子六大国有银行账户的办公席要走25米。在辽宁省公安厅打击治理电信网络新型违法犯罪沈阳查控中心（以下简称“沈阳查控中心”），沈阳市公安局刑侦局专案二大队（查控中心）副中队长王峰每天都要往返在公安局、通信公司和银行三方的联合办公席之间。

2015年7月6日，沈阳市反信息诈骗中心挂牌成立，成为全国首家反信息诈骗中心。2016年5月31日，沈阳市公安局刑侦局专案二大队（查控中心）与沈阳市反信息诈骗中心合并，挂牌成立了沈阳查控中心。中心包括综合研判指挥室、银行办公席和通信公司办公席。现在，沈阳查控中心成为了辽宁省专门反电信诈骗的指挥部。在这里，每天都在上演着惊心动魄的“防与追”的故事。

急速拦截与主动出击

“请别着急，您是怎样被骗的？什么时间？骗子电话是多少？是手动汇的钱吗？账号是多少？”11月21日早9点，查控中心接线员张弛接到受害人电话，快速记录下尽可能多的线索。刚放下电话几分钟，另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刚开始，张弛听到受害人哭泣时，自己眼圈会红，工作6个月后，他学会了克制，“安抚受害者的同时，还要理智分析。”

得到骗子银行账号后，查控中心综合研判指挥室负责人祁盛巍立即走到位于查控中心西南侧所在银行的办公席前，按照相关程序对骗子的账户进行冻结。如果骗子与受害人仍在通话，祁盛巍则会来到所在通信公司实施通话紧急切断。

“这个流程在1年前至少要花半天的时间，钱早被转走了，而现在2小时之内就能完成止付，最快只需10分钟。”祁盛巍说。

查控中心设置有警情应急处置室、银行通讯响应室、技术查询拦截室、案件研判分析室和专案侦查队。接警席24小时接听110指挥中心转来的报警电话，将诈骗犯罪使用的电话号码、银行卡号、诈骗方式等信息登记在“辽宁省打击电信诈骗犯罪信息平台”。民警会对涉案号码实施反查追踪，查清机主信息及主叫地点，查清涉案网络IP地址、聊天工具账号信息，钓鱼网站网址、域名，在此基础上进行分析、破解。

今年8月，祁盛巍梳理数据时发现，一个骗子正在打电话行骗。他立即拨打受害人电话，同时发送提醒短信，但受害人一直在通话中。祁盛巍联系上受害人的儿子，并拨打受害人办公室座机，同事说受害人已经出门。

情急之下，祁盛巍找到中国移动通信集团辽宁有限公司信安中心，工作人员将受害人电话暂停服务30分钟，之后与其取得了联系。而就在前一刻，受害人按照骗子“指示”，离开家和办公室等熟悉的环境，在宾馆开了房，将3张银行卡里的22万元转到了一张卡中，正准备转到骗子的账户，就差按下确认键了。

现在，查控中心共接处刑事、治安、举报和咨询4类警情4512起，平均每天接处警情29起，封堵恶意链接120余个，加黑号码1000余个，发送防诈骗提示短信1420万条。

骗法翻新与追查困境

时隔两年， 45岁的李英硕仍未能追回他被骗的10万元。李英硕是东北最大日用批发市场——五爱市场的暖瓶批发商。2014年10月，一个自称是部队后勤部的工作人员拨打他的电话，称要购买1000元的暖瓶。对方将1000元打入李英硕账户后，又称要再到其他商户购买10万元的帐篷，并让李英硕先行垫付这笔购货款，半小时后到他店里把钱还他。收到1000元后，李英硕不假思索地把10万元打到了骗子指定的帐篷商户的账户上，结果上当受骗。

据统计，类似李英硕被骗的案件，2015年全国达59万余起，涉案金额222亿元。

公安部统计，近年来，电信诈骗案件以每年20%~30%的速度疯狂增长，从东南沿海城市蔓延到东三省，现在东三省已成为电信诈骗案重灾区。2016年初至今，沈阳电信诈骗发案1100起，损失价值5578万元。

冒充公检法诈骗、QQ冒充好友诈骗、“猜猜我是谁”冒充领导、微信假冒代购诈骗、发布虚假爱心传递诈骗、微信点赞诈骗、虚构车祸诈骗、电子邮件中奖诈骗……一个让王峰和他的同事有些担忧的事实是，虽然电信诈骗案件发案率有所下降，但是骗子常用的诈骗手段有48种，并且还在不断翻新，层出不穷。此外，很多刑事犯罪者转移到网络、电信等“虚拟世界”，让电信诈骗愈演愈烈。

与此同时，王峰他们还面临“追人”与“追赃”难题。

今年5月，姜涛等几名沈阳市公安局民警到广西宾阳县抓捕犯罪嫌疑人赵某，不料在村口遭到村民围拦，无法进村。三四天后，在一场暴雨的掩护下，姜涛溜进村里终于抓住了赵某，但闻讯而来的村民不放人，把干警们困了一整天，后来当地公安机关开来了防暴车，才将人带走。而这样的事件，姜涛不是第一次经历。

让王峰感觉特别失落的，还有不能及时返还赃款。今年6月，家住沈阳铁西区的王大爷来了沈阳查控中心五六次。“当时，大爷报警后，我们就立即冻结了骗子的银行账户，大爷被骗8万元，但骗子账户里有20余万元，其中包括全国各地其他受害者的钱，因此，必须全部破案才能返还赃款，这个过程有时就要拖上好几个月。”王峰无奈，“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减少百姓的损失，但还是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防不胜防与盲目自信

王峰从2006年开始参与打击电信诈骗犯罪的工作。由于破案、抓捕难度大，当时每年沈阳市电信诈骗案破案率不足10%。现在，经过打击治理后，沈阳的电信诈骗破案率提高了14.9%，发案率下降了34.1%。

打击有成效，但形势依然严峻。

处罚过轻、定罪机制不明显让电信诈骗犯罪猖獗。王峰告诉记者，最近沈阳警方抓获了多名“卡手”，他们通过给农民返现的方式，借用农民身份证办了300余张银行卡，利用部分银行并不严格执行银行卡实名登记制度的漏洞，在各地流窜开卡进行买卖，买家就包括电信诈骗团伙。每个骗子手里都有上百张卡，被骗来的钱几分钟内就分笔转到多个银行卡下。

目前，沈阳市公安局每年开展全市规模的大型反电信诈骗宣传活动至少3次，各市区分局进社区、进企业、进学校的宣传更是不少。但让祁盛巍有些担忧的是，百姓的防范意识仍需加强。

祁盛巍在一次宣讲中，对30余名律师说“认为自己能被骗的举手”，结果全场没一人举手，“因为都自信不会被骗”；发传单给老大爷时，老大爷看完又送了回来：“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被骗呢？”“只要手机绑定了银行卡，一旦中了木马病毒，即使没有任何操作，卡里的钱都能不翼而飞。每个人都可能被骗，可是还有许多人盲目自信。”祁盛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