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的大学生活④】“我用手机上大学”

11月22日10点15分，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有限公司，一场特别的开学典礼正在举行。农民工王喜天代表现场68名学员发言，“感谢沈阳市总工会和沈阳广播电视大学让我有机会提升学识和技能，圆我多年的大学梦。”拿到入学通知书和学生证后，王喜天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我上大学了！！”

32岁的王喜天老家在内蒙古呼伦贝尔扎兰屯农村，2008年来到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有限公司上班，现在是制盖车间的一名工段长。中专毕业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继续深造学习，多次打听了成人高考和大专院校的入学方式，但由于无法脱产学习，加上一大笔学费，始终未能如愿。就在王喜天的大学梦几乎要破灭的时候，今年8月，沈阳市总工会与沈阳广播电视大学在“爱异客”APP上推出了大学课程，这让王喜天重燃起了希望。

挣扎在工作和求学之间

两个月前，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有限公司在各个车间的布告栏里贴出了《关于开展“机电一体化”专科学历教育的通知》。“刚看见时没放在心上，工作后为上学读书挣扎了这么多次，早已麻木了。”王喜天说。可仔细看下去，“企业推荐免试入学”“不脱产、不离岗”“两年半网络教育”“1176元/学年”“毕业后颁发教育部认可的大专毕业证”……一系列的字眼，让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用手机就能上大学吗？不用辞掉工作？不用花一大笔钱？”王喜天不太敢相信。

回忆起这些年的求学努力，王喜天和他的工友们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2000年7月，王喜天毕业于沈阳市电子工业技工学校后，总想着要把自己的学历再提升一下。找到一家大专院校后，负责招生的老师告诉他，教育部规定，学生必须保证在校学习时长，一旦有课程安排，学生缺课达到一定次数，就不能予以毕业，而且学费近8000元。王喜天第二天请示公司，得到的答复让他特别失望，“公司员工因个人原因请假几天可以，但是上课需要经常请假，影响了工作，公司很难同意。”

有几次，王喜天心里想，干脆辞职算了，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可一想，自己都快30岁了，没了收入，还要向老家的父母要钱，实在开不了口；又一想，这3年脱产去学校学习理论知识，离开了企业，更新换代的新技术、新工艺自己也学不到了，还是不划算，自己最需要的是学习如何解决工作中遇到的生产难题，提高职业技能。反复挣扎后，还是放弃了求学。

比他大两岁的工友孙杰是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有限公司饮料车间灌装工段的工段长，来自山东枣庄农村。此前，在老家一家食品加工企业工作时，中专学历的他每月工资2000多元，刚毕业的实习大专生工资达4500元，这让他感到愤愤不平。“干同样的活，工资差了一倍，就因为我学历低！我找了七八家大专学校想拿文凭，都得脱产学习，企业又不许影响工作，两难啊，最后赌气辞了职。”孙杰说。

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有限公司综合管理员吕萌萌告诉《工人日报》记者，企业有员工400多人，上学的通知贴出来后，员工报名十分踊跃，在符合条件的员工里，有报名意向的占比一半以上。

沈阳市总工会农民工工作部部长蒋阳告诉记者，沈阳市常住外来务工人员达70余万人，遍布全市13个县（市）区，分散在建筑工地、工厂、宾馆等多个行业和岗位。工会调查发现，很多农民工希望提升自己的学历和技能，但苦于白天忙工作，晚上休息时只能用手机玩游戏、浏览新闻，大多放弃了继续求学的梦想。

“比在学校时学得过瘾多了”

开学典礼当天晚上8点，王喜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草草地吃过晚饭后就掏出了手机，坐在了电脑桌前，翻出了上午学校发的教科书和光盘一一翻看。兴奋的心情还未过，看着早已下载安装好的橙黄色“爱异客”APP图标，王喜天的心里也暖了起来。

回想着典礼上沈阳电视大学财经学院书记刘颖岩讲解的操作方法，登录账号后，王喜天点开了“空中课堂”中的“在线课堂”，红色的“已录取”三个字十分醒目，下面是学号、班级代号、姓名、身份证号、在职状态、专业名称等个人信息。点击进入课程列表，看到“教学大纲”和“教学视频”两个列表，由于刚开学还没有选课，只有数控编程技术、电工电子技术、机械制图教学等7门课程的教学大纲。

在“教学视频”里有41个视频课程，短的微课堂只有5分多钟，长的教学课堂有50多分钟。王喜天随手点开一个电工电子技术课程《电压源、电流源及其等效变换电源元件》，时长5分7秒的视频开始播放。将手机横放、靠在电脑屏幕下，翻开笔记本，王喜天抽出一支中性笔开始观看。王育欣教授开始讲解，背景是熟悉的工厂车间，说出几个名词解释后，出现了与之对应的实物或动画图片，并随着讲解的进行出现了图表，王喜天暂停了视频，记起笔记来，并在“电流源模型示意图”下画了个问号，随手敲击键盘，搜索有疑问的地方。“不受课堂的限制，有疑问随时上网搜索。课堂上老师讲完就过去了，可用手机学习听不明白时还可以倒退回去反复听，更好的是，视频里老师边讲边实际操作，本来我就在工厂工作，一看就能明白，这比在学校时学得过瘾多了！”

“不止是专业课程，国家开放大学的共享资源学员们全能看”，沈阳广播电视大学副校长樊杰告诉记者。国家开放大学是在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和地方广播电视大学基础上组建的，是教育部直属的、以现代信息技术为支撑的、实施远程开放教育的新型高等学校。目前，注册在校学生359万人，其中本科学生105万人，专科学生254万人，包括近20万名农民工学生。

刘颖岩说，用手机上大学的学习手段多种多样。除了学习视频课程，导师和学员可以在线双向互动，可以学习国家开放大学网页上的共享资源。学校里还有面授课为学员解答难题，学校老师还会定期到学员较为集中的企业中答疑解惑。相应地，学校通过后台查询学员在线学习时间、课堂作业完成情况、期中论文和期末考试分数来督促学员学习，拿到毕业证。既要保证学生学得会，又要保证学生学得好。

让王喜天尤为高兴的是，如果学习成绩好的话，两年半后，自己有可能拿到1060元的助学金。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沈阳广播电视大学机电一体化专业学费是4900元，农民工在“爱异客”上报名学费可以打六折，为2940元。前两年，10%的优秀学员每年可以拿到1000元奖学金；沈阳工会为拿到文凭的农民工提供1000元助学金；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有限公司也给予学员1000元助学金。“拿到这4000元的话，相当于不但没花学费，还额外多出了1060元助学金。”王喜天说。

技能学到手，底气更足了

工作8年多，王喜天都是通过边干边摸索解决设备难题。看到从德国、台湾进口的设备，王喜天碰都不敢碰，尤其遇到电路问题，让他最为头疼。每次电路报警器闪起来，弹出一堆字母和数字的代码，他都特别紧张，连忙去找维修工来维修。如果只是一个连接器坏了，手头有替换件，5分钟就能修好，但这些却难倒了他。“师傅很热心，耐心地给我讲解原因，可是不懂原理，只是死记硬背，几天后就忘了，出现类似问题，还得找维修工。我报的机电一体化专业有机械技术、电工技术等课程，我要是学会了，自己就能修，底气更足了。”王喜天说。

“没有大专学历找工作太难了，现在哪个企业都要大专以上学历，或者优先录取。”王喜天的工友、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有限公司奶车间配料工段配料工兼成本核算员王坤说。王坤的老家在吉林磐石市农村，22岁出来打工，做过保姆、服务员、售货员，因为学历低，待遇好些的岗位都抢不上，在企业里也只能做些辅助岗位，这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听说不脱产也能上大学，她立马报了名，她想着万一有一天跳槽了，也好找工作。

有了学历，工资待遇能上涨，晋升渠道更畅通。孙杰开始憧憬两年半后的情景，拿到大专文凭，基本工资能涨100元到300元，奖金也会相应涨一大块。公司里的车间主任学历要求大专以上，作为工段长，他有机会竞聘车间主任了，到时候工资待遇又能涨一大块，想起这些，孙杰的嘴角不住地往上扬。

截至目前，已有143名农民工报名学习了机电一体化、土木工程、建筑施工、焊接技术和物流管理等18个专业。未来会有更多的农民工通过手机上大学的方式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