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殖民统治的 桥头堡

（原标题：英国殖民统治的 桥头堡）

——读《东印度公司：巨额商业资本之兴衰》

郑渝川

1492年，意大利航海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带领西班牙船队，数次登陆南北美洲东海岸和加勒比海的岛屿。十三世纪中，蒙古西征，打通了欧亚大陆的商路，欧洲各地流传着遥远的东方种种富庶的传说。在蒙古帝国解体后，摆在欧亚商路面前的是奥斯曼帝国。欧洲人当时已经知道地球是圆的，可以通过向西航行抵达亚洲东岸。哥伦布至死都认为，他所抵达的是印度，当然这个误会没有影响西班牙人在随后的两个多世纪里在美洲新大陆的掠夺，他们在那里获取了惊人的财富。

但是欧洲人依旧对中国和印度念念不忘。达·伽马绕过好望角抵达印度后，欧洲各国的航海探险家纷至沓来。一时间，这些国家都建立起了东印度公司（为了与哥伦布“发现”的“西印度”有所区别），这其中实力最强，并迅速掌控了印度洋海权优势的国家，就是英国与荷兰。

荷兰东印度公司是历史上第一家股份制公司，开创了股东有限责任制。相比股东无限责任制的组织形式，这种股份制被证明更有助于吸纳资本和人力资源的加入。到了17世纪初，荷兰人已在南亚和东南亚的许多地区建立了贸易据点，以及为数不少的殖民地。

英国东印度公司实际上比荷兰同行建立更早，但这家公司相对更晚走向繁盛期，并将其保持得更长久。依靠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授予该公司的皇家特许状，在长达21年的时间里垄断了东印度贸易。随时间的变迁，英国东印度公司还进一步从一个商业贸易企业变成印度的实际主宰者。这家长期被授予远东贸易垄断权力、掌控了武装力量的特许公司，经手的茶叶、陶瓷、丝绸等中国货物行销全球，将英国出产的毛纺织产品及其他工业产品行销到东方，并将印度变成英国纺织工业的棉纺织原料生产基地。长期垄断导致腐化，英国东印度公司经手的茶叶等贸易货物质次价高，有意制造稀缺来维持垄断高价。为了冲破东印度公司的这种垄断霸权，从英国本土到分布世界的英属殖民地，茶叶走私屡见不鲜，并引发了走私与管控的严重冲突。人们所熟知的、引发美国独立战争的波士顿倾茶事件，那被倒入海中的茶叶就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装箱产品。

深入了解东印度公司尤其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内部沿革，有助于世人更为全面深刻地认知大航海时代至近代晚期的整段全球史，理解英国工业革命的时代背景，尤其能对英国等欧洲国家的殖民扩张给全球政治格局和社会关系带来的深刻影响形成全景式认知。《东印度公司：巨额商业资本之兴衰》正是这样一本篇幅不长的近代史专题史佳作。作者浅田实是日本著名历史学家，曾任富士大学教授，现为创价大学文学部名誉教授，他长期致力于研究英国殖民历史、东印度公司历史。这本书全景式展现了近代历史上，英国东印度公司掌控下的东西方贸易图景，细致梳理了几个世纪之中的地缘政治关系、贸易往来，点评了这家公司在历史进程中所发挥的作用。

16至17世纪，在印度洋区域和东亚、东南亚，欧洲多个殖民国家就贸易霸权展开了激烈竞逐。在欧洲国家从美洲新大陆攫取了惊人的殖民财富中，有很大一部分被用来收购亚洲各地的珍奇物品和紧缺商品，如胡椒、豆蔻、生姜、丁香以及来自中国的茶叶、丝绸等。荷兰东印度公司一度赢得了先机，将印度尼西亚扩为殖民领地。英国和荷兰的东印度公司都试图垄断殖民贸易，后者曾利用英国国内的政局动荡大获全胜。但在17世纪晚期，荷兰的霸权走向式微，三次英荷战争勉强打平，胡椒、香料贸易的规模随之下降，此后英国东印度公司将亚洲棉织物、丝织物产品的贸易权牢牢地掌控在手里。

《东印度公司：巨额商业资本之兴衰》介绍了棉织物流入英国所引发的消费革命，尽管进口棉织物增多让英国传统的毛纺织产业大为不满，推动出台了棉织物禁止法与使用禁止法，但英国东印度公司与英国政坛、商界的密切关系，使得禁令根本没有被严格执行。

英国东印度公司在18世纪迎来了其黄金岁月。英国政府在克伦威尔时期改变了这家公司的资本模式，要求定期向股东分红。这项要求使得东印度公司能吸收到更多注资，能更快扩张业务，反过来，不断增长的贸易业务，也让英国投资者对东印度公司的股票趋之若鹜。这又反过来促使英国股市的投机氛围变得更为浓郁。南海泡沫事件就是与荷兰郁金香事件齐名的投资泡沫经典案例。一个荒唐的投资骗局之所以能够让如此之多的投资者包括好多当时的名流上当，很重要的因素就在于东印度公司这样一家特许经营的股份公司，确实在持续创造惊人的投资回报。

18世纪，英国人形成了饮用茶叶习惯，这使得东印度公司不断加大茶叶进口数量。这家公司为了平衡与中国贸易的逆差，开始在印度种植鸦片并取得生产和贸易专营权，对华输出鸦片。

从1757年到1857年，英国花费了整整一百年对印度各地展开征服战争（战争的直接代理人就是东印度公司），最终将之纳入直接殖民统治体系。工业革命开始让英国率先进入机器大工业时代，英国反过来向包括印度在内的东方国家输出棉制品，机械制造的廉价棉布迅速摧毁了印度盛极一时的棉纺织手工业，并在英国通过两次鸦片战争打开中国国门后，给中国的同一行业同样带来了灭顶之灾。

1857年，当英国通过委托东印度公司殖民统治印度，威势上升到顶峰之时，波澜壮阔的印度人民起义爆发。《东印度公司：巨额商业资本之兴衰》解释说，这表明“东印度公司丧失了原来的特质（作为商业企业），蜕变为一个军事统治者、殖民地经营者。”这之后，东印度公司被剥夺了委托殖民统治权，之后开始清算。1877年，英国政府将印度作为正式的殖民地纳入统治体系，东印度公司的“荣光与事迹”从此成了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