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三名农民工的守厕人生)
公厕,是救人之急,却无法登上“大雅之堂”的地方;守厕人,是不可或缺,却很少进入人们视线的群体。根据《南昌市环卫设施专业规划》(2011~2020年),截至去年,南昌中心城区的公厕数量达到442所。生存在城市角落里的公厕和它的守厕人,沉默地为城市做着贡献,守望着这座城市的文明。
“替别人冲厕所,我习惯了”
“公厕?往前走一点,在肉铺边上就可以看到了。”
10月24日上午10时许,《工人日报》记者来到了位于南昌闹市的上营坊社区,循着路人的指引,记者看到了这个40平方米的公厕。狭窄的巷子里,公厕蜷缩着自己藏在不起眼的角落,凌乱停放的电动车堵在了进入公厕的路上,杂乱的电线环绕在公厕大门的附近,深灰墙面上的“公厕”二字已经模糊不清。在男女厕中间有一间小屋,桌上整齐摆放着散装的一包包卫生纸,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皱巴巴迷彩服的中年男人从男厕走了出来,把手头的拖把小心归置后,坐了下来。
“叫我龙叔就好了。”今年60岁的他是这间公厕的守厕人,3年前从南昌市进贤县温圳镇新村来到南昌,做了这间公厕的守厕人,工资每月1200元左右。在交谈中,龙叔不断摆弄着自己的手掌,叹息自己上了年纪,做不成事,“我们并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在这儿打扫打扫卫生,没有焦头烂额的忧虑,反倒是轻松快活多了。”
在龙叔的桌上,横七竖八摆放着中国传统的文学著作,他拿起了一本《水浒传》笑眯眯地说,“这是儿子今年国庆给我带回来的。”龙叔的儿子今年26岁,在广东打工,每逢较长的节假日都会回这儿看望父母。“他的母亲腿上有疾不能经常出门,这孩子也孝顺,总会带点营养品回来。”龙叔说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儿子和他在八一大桥前互相搂着肩,是亲人更似兄弟。
交谈中,看到一位身着运动服的男子从男厕出来,龙叔赶紧起身走进男厕,不一会儿便传来冲水的声音。“替他们冲厕所,我都习惯了。”由于厕所冲水设施破旧,需要按下按钮才能出水,“有些人觉得麻烦,有些人嫌脏,就不会这么做。”龙叔坦言,他了解人们的这种顾虑,所以在清理厕所时,他都会着重清理冲水的设施,也经常提醒如厕者注意冲水,但是效果不尽如人意。龙叔回忆,有一次他提醒一个年轻人记得冲水,反而受到了年轻人的辱骂,“他可能觉得这是小事,在我看来却是大事,对大家来说也不可轻视。”在龙叔看来,很多公厕的废置就是由于卫生不到位,问题源头还是人们缺乏如厕文明。
“与上班挣钱相比,谁会把上厕所当一回事呢。”龙叔无奈地笑了笑。
“有家,再多闲言碎语也无所谓”
“你好,需要卫生纸么?”徐芳是省府大院附近公厕的一位守厕人,《工人日报》记者到访的当天正值她当班。年逾50的徐芳来自高安市建山镇,她对记者的到访感到很开心,她说守厕人作为一个不被重视的职业,很少有人能够坐下来跟自己聊聊天。徐芳的丈夫在广东打工,自己带着年仅10岁的儿子在南昌生活。早上6点从丁公路的出租房出发,打扫卫生,下午3点与别人交班,自己去接送孩子,准备晚饭,还要辅导孩子功课。
徐芳说,她每月工资在1500元左右。“公厕归南昌市城市管理委员会管理,现在都免费了,工资只能保证最基本的生活需求。餐巾纸每包5角,每个月能收入100元左右。”
徐芳的手机屏幕是一家三口人的合影,孩子坐在丈夫的肩上,自己则温馨地挽着丈夫的肩膀。“我现在很满足,有固定的工作,有个温馨的家庭,别人的议论只是‘浮云’。”说到这她不禁笑了起来。原来,得知徐芳做了守厕人,家乡的乡亲对她多有看法,议论纷纷,徐芳也曾有过一时的不解与愤懑,“有家,再多的闲言碎语我也觉得无所谓了。”
作为守厕人,徐芳觉得除了家,厕所是另一个让人完全卸下伪装的地方。“这两年来,我看过太多的‘道貌岸然’。”由于位于商业区和省府大院旁边,出入公厕的人们往往穿戴都很整洁,“进入公厕前,一个个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徐芳回忆道,有一次一位身着毛呢外套的女士让她印象深刻,“她是打着电话进来的,语气正式而有礼貌,然而上完厕所后不但不冲水,还把个人卫生用品随地丢弃,我真是很吃惊。”徐芳坦言,不过,最初的吃惊到现在已经变成见怪不怪了。记者在男厕所看到,“上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来也匆匆,去也冲冲”等文明如厕宣传语依旧醒目,然而地上便溺的痕迹也清晰可见。
“我们尽到自己的责任,更希望市民能配合我们。”徐芳不无感慨地说道。
公厕就是城市文明的“公测”
位于南昌大学前湖校区的主教学楼人来人往,在这栋5层建筑上有近20个厕所,而40岁出头的姚波就是其中一位清洁员。
来自南昌县南新乡的姚波干这行已有整整4年光阴。“这里的学生都很尊重我,也经常跟我打招呼。”姚波边用拖把拖着地,边跟记者说着。他回忆起自己刚来的时候,“学生如厕时卫生纸丢得满地都是,还把一些吃的喝的丢进蹲坑中,导致下水道堵塞。”那段时间,他很是头疼。
“厕所不是垃圾站,更像是文明的测试站。”在姚波看来,进入厕所关上门,一个人的文明素养就显露无疑了。“以前自己不干这行时还不能体会,现在对这话理解得很深。”为了督促学生们文明如厕,他联合同事在厕所内张贴文明公告语,“学生们的可塑性还是很强的,现在下水道堵塞的情况少了很多。”姚波笑了笑,表示自己仍会时不时跟学生聊天,了解学生的想法。“我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也常对他们说,教室是理论的大课堂,厕所却是实践的大课堂,公厕就是城市文明的‘公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