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观复】审美的维度

在我们被接受的教育体系里，有过宗教并不美好的日子，欺骗色彩涂抹是免不了的，甚至有“毒药”的说法。这不只是东方特色，西方也有相关的各种“主义”出没。

这是思想领域。而在审美范畴，比如绘画的轨迹中，“宗教”给人的面目却几乎是相反的。不仅是莫高窟的壁画，昔日统治西洋的古典主义画作也是如此：祭坛画就不说了，各种壁画，以及那些我们耳详能熟的布面油画，像米开朗琪罗、安格尔等大师遗产都是如此，而达芬奇招人的“蒙娜丽莎的微笑”之所以神秘，兴许就和宗教的神性有关，就如专家们猜测：画的背景一定有神秘宗教寓意。当然了，这要看您愿意用何种立场解读了。

如果没有宗教训示，或“教诲”，艺术的审美情结或者说超世俗的心灵寄托，这种解读艺术的“理论”成就可能就不会彰显，史上的大师们将无以凭借，诸多震撼人心的力作也将会是苍白乏力的——与其说是审美，不如说是寄托。

宗教给了我们超越维度的想象：世界是“静止”的，人们把时间凝结在静态的空间中，企图以此构建审美对象与人的稳定关系。这在西方留存的油画仓库里痕迹明显，东土图画的“禅意”及“衍生”出来的意境也是这样。

在浪漫主义和各种流派闯荡江湖之后，俗人成角，表现形式也随之变化，各种企图超越的冲动随之而来，无论是自然的模仿，还是心绪的投射，艺术家们一直在有意识地努力，希望用人的维度窥探世界。

艺术家们也许没有意识到，他们想超越的不是表现形式，而是那个捆锁理性的现实世界，是在做无意识（潜意识？）的挣扎，比如，大师们意欲跨越的也许是空间，或许还有时间的鸿沟。

从有意识的艺术活动开始，刻意的行程是二维的，所有平面图景的展示，虽有所谓透视法则，像西式的单向眼光和东方的多点视界，即便加上油彩的隆起和堆积，各式各样的绘画成品始终都是二维的——人们在积蓄突破平面世界的能量。

在现实的模仿和想象日趋成熟并趋于死亡之后，出于发现新世界的好奇本能，感觉和直觉的因素有意识地介入进来。作为情绪，也是意识化的心灵，克里姆特的情色，达利的梦幻，以及野兽派的恐惧，都有这方面的努力。然而是零碎的。

另一面，人们认同印象派执迷光影是因为对瞬间印象（感觉）更有兴趣，然而仔细想想，不是对时间的追逐吗？不是企图展现超三维（时间之维）的视野吗？这个当然是不成功的。观者是看到了普罗旺斯时序延展中的阳光跃动，但这只是作者无意识的冲动，是不自觉的，否则高更就不会回到纯粹的“平面”，也就是二维的再发现中。

立体主义无疑做了在平面上表达三维意图的尝试，他们成功了吗？我觉得很难说。再后来的杜尚更进一步，他在超三维的意指下构建的蓝图——“下楼梯的裸体女人”，最终给出了四维的运动意念，但依旧没有摆脱制约，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杜尚彻底放弃了“有形艺术”，转而成为抽象逻辑（另一类艺术）的俘虏——国际象棋大师。

绘画艺术应该是有维度的，但似乎很少有理论家给出明晰表述。作为近亲，基于电影的想象超越了吗？如3D，倘若人们确能感觉到有多维度的重建，那也只是想象。实际上艺术如果可以表现流动性，也只能是投射在心智中的图影。

比较起来，三维似乎可以有，像雕塑，但雕塑仍然是不动的。艺术作品本身应该是活的，即时间上的延续是必须的——如若希望作品动起来的话，否则就会失去纵深的维度。人只能像蜡烛映照一样来审阅世界，真是有些遗憾。

可能就是这样的原因，才有行为艺术的出场，然而行为艺术是艺术？如果是，那么“人人都是艺术家”，就如约瑟夫·博伊斯所说，那就没有艺术家，艺术将失去寄主。

审美有维度吗？也许，在表面光鲜的图景里面还有不知道几维的心智画卷，同样面临着难以表现的难题，为此而心智浑浊的画家还会像康定斯基一样乱泼油彩。

或许不是因为艺术的表现手法、方式问题，而是人本身无法超越（想要超越）的那个“维度”，就像宗教（当然不是原初意义的某个派别）。和教义本身的关联不大，作为信仰，可能是难以超越的：那是一个超维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