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失信现象】共享经济，需要信任作底色

骑不过公德这座山，共享单车很受伤

□本报记者 罗筱晓

把一批自由解锁的自行车扔在马路边上，供路人免费骑行，条件是使用后要归还到指定位置。一定时间后，这些自行车会有怎样的遭遇呢？

近日，随着一款名为“摩拜”的共享单车在北京投入运营，上述社会学实验有了现实中的样本。

由于克服了传统公共自行车被停车桩“捆绑”的短板，摩拜单车一经投入市场，就受到了许多被“最后一公里”所困的北京市民的追捧。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数万辆崭新的单车被投入北京、上海这两座人口数量千万级别的城市后，违规停放、恶意损坏、添加私锁、甚至失踪的现象接连出现。摩拜不得不收紧自身信用积分系统，甚至出台相应经济处罚规定来减少单车损坏。

当发展势头正劲的共享经济遭遇诚信和公德缺失时，建立全社会联网的征信体系，已经势在必行。

违停、损坏、偷窃

共享单车损兵折将

“APP上明明显示附近有车，可就是找不到”，许多使用过摩拜单车的用户都碰到过这种怪事。摩拜单车市场部经理马然告诉记者，尽管摩拜反复提醒用户不要将单车停入封闭管理空间，但摩拜单车出现在小区、大院甚至地下停车场的现象仍然常常发生。

马然透露，违规停放已算是“杀伤力”最小的。自今年4月在上海投入使用以来，将单车带回家中、用尖锐物体划破座椅、恶意撕毁或涂黑二维码的现象时有发生。在北京上线不足一个月，还有网友拍到摩拜单车被拾荒者抬上三轮车直接拉走的照片。

兵力损伤如此严重，显然是摩拜始料未及的。“一开始我们甚至没有对损耗进行全面的清算”，马然无奈地表示，自7月系统统计以来，已有大约150辆单车遭人为破坏，最严重的时候，一周之内就有13辆车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走入社会的摩拜遭到粗暴对待，专注于校园市场的“ofo共享单车”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由于采用的是安全级别较低的机械锁，投入使用后不久，就有学生开发出“密码攻略”免费骑车；此外，在车轮上加挂私锁将单车占为己有、骑出校外造成丢失等情况也让ofo十分头疼。最终，ofo不得不通过在校园里增派人力维护的方法，减少单车的损失。

用户素质参差不齐

自制信用制度收效甚微

事实上，摩拜从创立之初起，就为用户设立了信用积分制度。用户注册成功后，将获得100分的基础信用分，每正常使用一次单车加1分，停进小区一次扣20分，停进车库一次扣50分。当分数低于80分时，每半小时骑行费用将由1元增加至5元。

随着违停对单车周转的影响逐渐加大，摩拜收紧了自己的信用体系：违停被举报查实，扣除20分信用分，低于80分的用户将以100元/半小时的价格收费。

通过类似罚款的经济手段，违规停车的问题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但对于蓄意破坏的行为，摩拜基本上还是束手无策。摩拜方面表示，曾考虑通过警察调取监控画面来找到破坏者，但在与警方的沟通中发现，共享单车这一新生事物遇到的问题很难用现行的办法来解决，如认定涉案价值时，是以半小时1元钱算，还是以被破坏的零配件来算，就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同济大学城市规划系教授潘海啸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没有外在惩罚措施的制约，“想单纯依靠用户自觉来维护单车，几乎是不可能的”。据潘海啸介绍，上个世纪，有自行车王国之称的荷兰曾进行过类似实验，将自行车发放给人们免费使用来观察人们是否会在使用后主动归还，“按理说荷兰人整体素质较高，生活水平也较好，但最后的测试结果依然很不理想”。

共享经济发展迅速

征信体系建立刻不容缓

小到自行车，大到房屋短期租赁，共享经济已经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据国际信息中心信息化研究部发布的《中国分享经济发展报告2016》显示，去年我国分享经济市场规模约为1.95万亿元，参与分享经济的总人数保守估计超过5亿。报告还预测，未来5年我国分享经济增长年均速度将在40%左右。

发展如此快速的一个产业，却因为诚信和公德的缺失，让企业和提供分享的个体十分缺乏“安全感”。

摩拜和ofo的案例并非个案。作为酒店和宾馆的补充，致力于将闲置房屋共享的线上短租业务已在国内出现了好几年，但登记住户与实际住户非同一人、房屋遭到暴力使用、恶意损坏的现象也一直困扰着房东与短租平台。

为了应对这一问题，以小猪短租为代表的短租企业引入了民间征信平台，试图通过第三方征信公司基于个人支付等经济行为的信用评分，来判断用户的个人信用。

自身信用体系效果不佳的摩拜，也在本月中旬与深圳前海征信中心有限责任公司达成战略合作：摩拜用户的信用数据，将纳入前海征信的个人征信体系。鉴于前海征信已与近1600家金融机构展开合作，其中银行客户达100家，这就意味着未来恶意滥用、损毁甚至盗窃摩拜单车的用户，很可能将面临无法获得金融服务的惩戒。

截止到目前，民间征信体系在共享经济行业已发挥了一定的保驾护航作用，但由于权威性和完整性不足，民间征信的作用终究是有限的。潘海啸表示，尽快完善健全由政府主导的全社会联网的征信体系，才是解决“分享即遭破坏”困境的根本办法。

“幽灵车”浮现，谁来“降妖除魔”？

□本报记者 周有强

近日，全国多地网友表示遇到优步“幽灵车”。所谓“幽灵车”，即优步司机接单后，在不联系、不接乘客的情况下迅速开始行程，然后直接扣款，司机电话无法打通，并且司机头像大多阴森扭曲。对此，优步官方回应：这是司机的刷单行为。

专家认为，刷单事件暴露了共享经济下的信用漏洞，政府和平台方都应该加强监管，数额较少的刷单行为应列入个人信用档案。

全国多地出现“幽灵车”

25日早上6点24分，重庆网友@_Anita Tam 在微博上发布消息：“半夜莫名遭遇Uber幽灵车，自动刷了我5单，关键还在北京。早上起来看到这些头像，太吓人了。免密支付真不安全。”

该网友的遭遇并非个案。记者在网上点击搜索“优步”“幽灵车”等关键词，发现中秋节期间，上海、青岛、天津、厦门、苏州、成都等多地乘客都碰到了类似事情。

对此，优步官方回应称：这是司机的刷单行为，我们的运营和技术部门一直对此严厉打击。我们同时也在收集各类证据转交公安部门。如果乘客碰到类似问题，可以直接向客服反馈，对于因此产生的车费，客服与技术部门在尽快核实后将全额退款。

事实上，早在今年5月份，法院就审理过类似的专车司机刷单套现案件，多名专车司机分别被北京、上海两地法院认定为诈骗罪。其中，被称为滴滴刷单案首人的常某，因数月非法获利1万余元，被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并处4000元罚金。

据优步内部人士透露，刷单是为了骗取奖励。“幽灵车”团伙先通过非法手段获取大量真实信息，然后用真实信息在优步上注册，再通过PS照片来规避优步的人脸识别技术。然后，“幽灵车”通过一个虚拟定位软件，把一辆没有出现在某城市的车辆，从异地虚拟转移到该城市进行接单。这种刷单类型，主要针对实行“免密支付”的网约车平台。优步由于默认免密支付，更容易受到“幽灵车”的攻击。

此外，通过作弊软件也是常用的刷单方法。据北京市公安局网安保卫总队介绍，近日，北京警方破获全国首例售卖网约车软件作弊器案，抓获5名犯罪嫌疑人。经初步核实，全国已有3万余名司机购买、使用该作弊软件，造成该约车公司600余万元的经济损失。

刷单事件暴露信用漏洞

之所以会出现“幽灵车”事件，头像审核上存在漏洞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优步官方称，此前，优步普遍采用人像识别1.0技术，识别能力有限，因此，出现了司机头像诡异的现象；经过改进后，公司对新注册司机采用的是人像识别2.0技术，可以进行动态比对。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行业监管细则的缺失。在网约车新政出台前，当时平台对司机准入门槛的标准各不相同，也普遍较低，导致一些无良司机趁机而入；新政出台后，车辆、司机资质等各方面的准入门槛都有所提高，但由于时间尚短，各平台还处在根据新规要求进行调整的阶段，无疑给刷单行为制造了喘息的机会。

北京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荣朝和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共享经济在为供需双方都提供了方便的同时，也会造成一些信用漏洞并容易被人利用，幽灵网约车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荣朝和也表示，网约车是新兴事物，在发展过程中必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需要在发展中不断纠正错误。

事实上，相关政府部门也看到了网约车的种种问题。近日，交通运输部公布了《出租汽车驾驶员从业资格管理规定》和《巡游出租汽车经营服务管理规定》作为出租车网约车新政的配套政策。根据以上规定，从事网约车服务的驾驶员需要参加全国和地方两级考试，在考试合格后需注册才能开展网约车业务。

荣朝和认为，对网约车的监管模式应该是 “政府管平台，平台管车辆和司机”，因此，平台公司对此类问题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平台在处罚肇事车辆的同时，也要及时堵上漏洞。

但在处罚肇事车辆中也存在一些问题，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执行院长傅蔚冈表示，刷单是为了骗取奖励，涉嫌诈骗，应该追究法律责任，“但如果涉及的金额较少，相关部门往往不予立案，因此建议相关部门将刷单的次数考虑在内，并将数额较少的刷单行为列入个人信用档案，而不是让司机简单地钻了政策的空子”。

没有信任，何来共享？

□周有强

一个小区里，有无数的妈妈们在家照顾孩子，如果一个妈妈临时有事要外出两个小时，孩子无人照看。

有一个平台或应用能为她找到本小区内正空闲的妈妈，可以有偿为其照顾孩子，你觉得可行吗？

“不行，万一是骗子呢？”“外人哪里能照顾好？”

人们有忧虑，并不是因为这个想法不好，而是出于不信任。

这种以获得一定报酬为目的，基于陌生人且存在物品使用权暂时转移的商业模式，被称为共享经济。它已成为这个时代最显著的经济特征。

你的车这段时间不用？开出去，去接几单生意。这个创意造就了估值600亿美元的Uber。

你的房子处于闲置状态？租出去，让别人来住。于是有了用户遍布190个国家近34000个城市的Airbnb。

在国内，从滴滴到猪八戒，从丁丁停车到小猪短租，从觅食到分答……共享经济更是造就了无数家创业公司，渗透到人们的出行、住宿、餐饮、知识乃至技能分享的方方面面。

共享经济的核心是信任。这些信任并非来自于人的善良，而是更多来自于技术手段和平台机制的保障。它们通过提高准入门槛、运用大数据、加强管理等方式让你产生了信任和安全感。

当你知道来接你的专车司机，是经过平台认证、有丰富驾驶经验的时候，他对于你来说不就如同普通的出租车司机了吗？当你要短租的房子，是人工审核过、即使出了事房东也要跑不掉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可以把它当成酒店？

当然，技术总是会有漏洞的。因此，政府的监管和法律的规范缺一不可。最近浮现的“幽灵车”不就是技术漏洞与行业监管细则缺失造成的吗？

好在网约车新政已经出台，各地也正在加紧制定细则。然而，还有一些问题，是技术和法律都难以解决，或者说，解决需要付出昂贵成本的。比如摩拜遭遇的困扰，尽管摩拜采用了实心轮胎和传动轴的设计，试图降低使用中的维修频率，但仍招架不住“熊市民”的“辣手摧花”。

共享经济说到底是一种信用经济，没有信任就不可能有共享。也因此，健全的信用体系就显得尤为重要。它不仅可以将共享经济中的不安全因素最大限度地排除在外，共享经济体中产生的用户违约违规失信行为，还可以为征信系统评估个人信用级别提供重要依据。

一旦当我们的信用体系足够完善，人们会信任地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平台上的空闲妈妈来照顾，就如同把孩子交给保姆或者送去幼儿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