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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企业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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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创业企业是非多)



周业安
创业的流行自然会引发诸多争议,贬低、批评和嘲讽的声音日益增多,原因在于创业企业的高失败率。创业是高风险的活动,原本失败率就很高。但这人呢就是奇怪,在创业之前不会看这种统计数据,从而大大低估创业的风险。等到风险真的暴露了,自己也成了失败者,就会反过来把创业精神踩在脚下。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心理学早就告诉我们答案。一来人们容易低估大概率事件,也就是说越可能发生的事情大家反而越觉得不可能落在自己身上;反之,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大家往往杞人忧天,这是一种典型的认知偏见。创业失败是大概率,按理说应该极为小心谨慎,但由于人们这种低估大概率的心理作祟,遇到这种情形,往往变得冲动起来。深思熟虑变成了创业的负担,每当听到创业者说,如果什么事情都考虑清楚,黄花菜都凉了。问题在于,如果什么都不考虑,同样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果创业失败了,原本可能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人的认知偏见再一次发挥功效,这回轮到后见之明偏见,也就是通常说的事后诸葛亮。一开始创业的时候,大家都在起哄,说什么的都有,这要看当时的社会流行。如果社会流行创业,比如当下,到处都在提创业,那么大众很容易把创业当作是一个时髦的事情,值得炫耀的事情,因而当一个人宣布创业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表示崇拜,至于这种崇拜是否发自内心,那就不晓得了。但是,一旦创业失败了,就会出现一边倒的打击,人们会说:我早就说过这事不成;我早就说过这人不行……如此这般,人们一下子就成了神算子,都自以为是诸葛亮。问题是,既然事后显得这么聪明,为啥事前没看出来?这种社会情绪自然也会影响到创业者本身。如果创业成功了,创业者会说,自己果然就是一个创业天才;如果创业失败了,又会把责任推给社会,说都是大家怂恿的,都是政府鼓动的,反之都是别人的错,唯独自己没错。
社会对创业和创业者的心态多半反映了人自身的这些认知偏见。无论是创业者还是创业旁观者,其实都是保持这些认知偏见的普通人而已。事实上,如果冷静下来,理性地去分析,会发现创业的道路上会面对两个常识性的规条:一是创业失败是大概率,这和人品、运气、能力等可能有关系,但并不是必然有关系,为啥呢?因为创业活动是不确定性最大的决策,在人自身理性有限的情况下,面对几乎完全不确定的选择,成功的可能性很低。这种失败率其实和创业本身的性质有关,是创业所面临的巨大不确定性所导致的。任何针对不确定性的决策都是冒险活动,因而任何从事冒险活动的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偏好风险。比如驾车飞跃黄河。这绝对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活动,假如一个普通人去做,出事故是大概率。这和人品及能力真的没太大关系。仅仅和这件事情本身有最大的关系。
二是创业失败的概率并非完全不能控制。继续以驾车飞跃黄河为例。这件事情对一般人来说几乎不可能,但对于个别人来说则完全有可能,前提是这个人方方面面都做好了准备。即便是一个一等一的高手,也得做好充分的准备,比如体能、心态、身体健康状况、饮食、天气、环境、车况等等,反复测试,确保把能控制的风险都控制了,只有这样,剩下的才是看天吃饭。也就是所谓运气。所以并非所有失败都可以归结为运气,只有你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还面临了失败,那才叫运气使然。很多人把创业失败都归结为运气,其实是为了给自己开脱,在创业之初,并未做好充分准备,甚至都没怎么做准备,仅仅凭借一时的热情就开干了。更可怕的是,众多创业者并不相信创业是一件需要周密谋划、精打细算的决策活动,而以为完全靠勇气就能杀开一条血路,这显然是没有搞清楚创业活动的本质。充分准备就是对创业风险的管理,当我们在做任何决策的时候,都要学会做好风险管理,很可惜迄今在大多数创业者中,完全没有风险管理这根弦,甚至在许多做成熟企业的人心目中,也缺乏这根弦。这就是许多企业面对社会经济环境巨变时,无法及时转型的重要原因。
创业就得需要理性,人偏偏存在理性的局限,这就是一对矛盾。作为旁观者原本可以在创业成败这个事情上进行一些理性分析,但现在更多地是出现了更加不理性的讨论。一味夸大创业的负面作用,本质上也是自身理性的不足,说白了,河里游泳的人未必聪明,难道站在岸上的人就一定聪明?如果你相信概率分布,就会明白人聪明与否其实也是一个概率分布,大部分人都是一般人,聪明人仅仅是极少数而已。也就是说,一个人生下来成为高智商的人原本就是一个小概率。这和你是否下河游泳毫无关系。同样的道理,企业家能力是一种高智慧的表现,但那也是只有少数人才有,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成不了企业家,因而只能成为雇员。你偏不服气,非得自己去当企业家,那失败的概率自然就大了。但这不等于说你不当企业家就一定是有智慧的,恰恰相反,你不当企业家,说明你只是比别人胆小而已,并非你比别人更有智慧。因为倘若河里游泳的人都发财了,岸上的人也肯定会跟着下河游泳,这种现象出现几乎是个大概率。这就可以证明你不仅不比河里的人聪明,反而证明你更挫。
俗话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方面我们需要事前警示创业者们需要在创业之前慎之又慎,把能管理的风险都管理好;另一方面,不敢创业或者不想创业的人也别光说风凉话,用不着事后诸葛亮,如果真想给创业者一点帮助,那么请多分析创业过程中的不同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通过数据揭示创业的概率之谜。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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