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育工业精神，我们任重道远

文/刘承元

中国制造有许多不足，但最大的问题也许是工业精神缺失。所谓工业精神，简单地说是指人们对事物专注、执着和向善的思维模式和行为习惯。具有工业精神的人，崇尚规则，做人遵章守法；关注细节，做事一丝不苟；倡导精益，改善永无止境。只有越来越多的人拥有工业精神，中国制造才能真正享誉世界。

培育工业精神，需要社会、企业和个人都做出积极改变，并身体力行。

首先，培育工业精神，需要人性和良知的回归。

如果说，过去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是通过解放思想，全面释放了人们的物质欲望，在转变观念和发展生产力的同时，也带来了一定程度上人性的沉沦和良知的丧失。中国制造也因为各种各样的质量丑闻蒙羞。未来一个关键的任务，就是要通过管理和引导，逐步把人们泛滥成灾的物质欲望关进信仰、道德和法律的笼子里，转变人们的幸福观、成就观。

如今，政府、媒体和精英阶层正在许多方面做出改变，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越来越多的人将不再以“金钱”为唯一的生活目标，并以诚信和向善为信仰，这是培养工业精神最好的社会基础和环境条件。

其次，培育工业精神，需要秩序和仪式的回归。

我们全社会都应该懂得规则和秩序、仪式和传承的重要意义，并借助仪式（格式化了的形式）和传承的力量，培养遵章守法、恪守秩序的良好社会风尚。

新中国诞生之后，在历次政治运动中，我们丢弃了许多传统的仪式和传承的精神，十分可惜。没有了仪式和传承，人们就不能体会仪式感、庄严感和神圣感，最后变得无所畏惧和没有底线。比如，清明祭祖本来是教化子孙后代，培养长幼尊卑秩序感的一种好仪式，曾几何时被批为迷信，让中国人最后一点对“天”（祖宗为天）的敬畏荡然无存。尽管今天清明祭祖又回到人们的生活之中，但可惜的是，因为缺少对传统仪式（祭拜的章法）的传承，使得清明祭祖花样百出，有烧纸钱的，有烧纸别墅的，还有给逝去的祖辈烧纸二奶的。这是何等的浅薄无知和玩世不恭，本来是教化子孙后代的好仪式，却被严重异化，到头来还可能贻害子孙后代。

看看我们的近邻日本，他们对传统文化特别是中华文化的仪式和内容多有不懈的传承和发扬，茶有茶道，拳有拳道，剑有剑道，书（书法）有书道……他们崇尚仪式，重视传承，做任何事情都讲究章法，并且无比执着，做什么像什么，精益求精，整个社会秩序井然。撇开民族感情不说，日本在这些方面很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笔者以为，没有仪式就不能传承，没有传承就不能积累，没有积累就不能丰富，没有丰富就不能升华，没有升华就不能得道。这里的道，是指做事方式方法的一种升华，讲究内容和形式的高水平统一。

为了增进社会的秩序感，我们能做的事情很多。比如，系统定义和颁发国家奖赏就是一种很好的形式，定义国家奖赏应该极力规避意识形态束缚，避免一个运动树一批典型，运动过后典型褪色，而应该从信仰和道德的高度进行规划，这样的奖项经得起历史考验，既可以走向未来，获奖者还可以流芳千古。又比如，清明祭祖等是一种仪式，有关专家学者、专业机构或有号召力的媒体应该设法具体定义并推广清明祭祖的最佳范式（道法），而不是停留在要民众“文明祭祖”这样空洞的呼吁上。再比如，在人生的各个关键节点上规划和实施诸如成人礼之类的庄重仪式，在促进人们快速成长的同时，培养人们崇尚仪式、重视传承和严格自律的好习惯。

第三，培育工业精神，需要制造和实业的回归。

要实现向制造和实业的回归，政府、媒体和精英阶层要身体力行，更多地关注制造和实业，为制造和实业发展提供支持和服务。为此，官员、企业家等精英阶层应该学会放下功利的生意思维，树立崇高的事业观念。没有制造业，就不可能培育工业精神；没有工业精神的支撑，制造业也很难走向未来。

第四，培育工业精神，需要务实和精进的回归。

务实和精进的回归，最好的落脚点应该是一支有职业素养，爱岗敬业的产业工人队伍的培养上。全社会都必须围绕这样一个大主题展开有意义的工作，为这样一支队伍的快速成长创造软、硬件条件。我们必须从各个层面破除精英主义思维，把关注的焦点投向制造和实业一线的技术工人和产业工人，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尊严、更高的地位和更富足的生活。

政府应该设法填平所谓干部身份人员和工人之间的鸿沟。把更多的一线优秀技工、工匠或其他技能人士归入到优秀人才的范畴，给予相应的精神和物质奖励，让他们成为城市中的一员，而不是无所着落的农民工。笔者坚持认为，与其对马化腾等精英人士进行百万、千万的奖励，不如对更多产业工人中的优秀分子实施每人1万元的奖励。与其对招商银行这样的盈利机构动辄奖励数千万，不如对千万个有技术、有想法的创业者提供每人几万元的资助。

媒体要以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以各类技工、工匠或技能人士等为对象，定期开展各个层次的竞赛和评比活动，让他们有更多机会登上亮丽的舞台，在聚光灯下展现精湛的技术和才华，鼓舞一线产业工人的士气。

记得有一部美国人拍摄的记录片《寿司之神》，讲述日本一位一生都在制作寿司的88岁老人的故事，他兢兢业业一辈子就为一件事——要把寿司的味道做到极致。这种对待普通工作不断精进绝不妥协绝不苟且的信念和态度令人深感震撼。

在国内太需要这样来自底层的故事，它可以启发人们思考，引导人们效仿。

学校也要顺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做出积极和务实的转变。我们的学校教育应该在接受而不是否定应试教育的前提下进行改革，而改革的方向必须明确，就是要着眼于被教育者品格、习惯和能力的训练。在教授学生知识的同时，把大量仪式、规则、劳动、健体、务实、精进等元素融入到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中去，通过体验和训练，达到全面提升民族素养水平的目的。

企业家更要成为务实、精进的典范，去除投机心态，把目光放远，把身段放低，脚踏实地把企业做精、做好、做长远。在具体经营活动中，要在关注和培养少数精英人才的同时，把目光更多地投向一线员工，关注他们的生活，关心他们的成长。促进员工成长不外乎三个方向，一是素养提升，二是意愿激发，三是能力培养。只要企业家能够摈弃错误的博弈思维，拿出真心对待员工，以员工为本，促进员工广泛参与经营管理改善活动，将让企业获得比付出高得多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