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驱动 恒心者胜

跨跃式发展的提法近些年很盛行，在某些领域跨跃式发展是可能实现的，但在高端精密制造业，人才培养与核心技术攻关则无法跨跃，必须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文/刘云

据新华网报道：2014年8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七次会议，研究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习近平强调，创新始终是推动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向前发展的重要力量。我国是一个发展中大国，正在大力推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经济结构调整，必须把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实施好。

如何落实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加大对创新的投入固然必不可少，但也离不开创新的恒心。

如何从制造大国升级为制造强国，成为“新常态”下继续支撑经济增长的重要命题。围绕工业转型升级，工信部在8月初发布了着眼规划未来10年制造业发展的重要纲领性文件——《中国制造2025》，力争在2025年使中国从工业大国转型升级为工业强国。

针对装备制造业，工信部勾画了“三步走”路线图：到2025年，我国装备制造业进入世界装备制造强国第二方阵，部分优势产业率先实现又大又强；到2035年，我国装备制造业位居世界第二方阵前列，成为名副其实的装备制造业强国；到2050年，我国装备制造业进入世界装备制造强国第一方阵，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装备制造业强国。

有些人对工信部提出的“三步走”路线图提出质疑：居然要等到2050年即建国百年之际，我国装备制造业才能进入世界装备制造强国第一方阵，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的确，中国目前发展很快，但中国快速发展主要表现为投资驱动型而不是创新驱动型，凡需要巨额投资就能快速发展的产业，中国的发展速度与规模无人能及，以至到了产能与供给严重过剩的程度，如“铁公基”（基础设施建设）、房地产、钢铁、水泥等。但在创新驱动领域，中国的发展速度则慢得多，因为在这个领域，技术人才培养比投资更重要，目前中国实际并不缺钱，但中国严重缺乏顶尖技术人才，投钱虽多，能干活的技术人才却太少，投资效果很有限，这方面，高端精密机床的研发与制造是个典型。

已在中低端制造业取得成功的中国制造业，如今正在向高端精密机床领域占据优势的西方同行发起冲击和挑战，但其难度远超过许多人的想像，难就难在技术人才培养上。

师范院校毕业生一毕业马上就能上讲台讲课，讲得好不好先不说，反正能够讲；中文系毕业生一毕业到出版社马上就能编非科技类图书，编得好不好先不管，反正能编……这些属于一毕业就能上手的“速成人才”。但机床产业所需的工科毕业生却是上手最慢的。

众所周知，在重大技术装备领域做得最成功的是振华港机（振华重工的前身），占据了全世界港口集装箱装卸装备70%以上市场份额。老总管彤贤以其亲身经历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打造一名优秀工程师需要二十年的时间。但以笔者的观察和了解，要打造一名优秀的机床工程师，二十年的时间仍不够，还得再加上十年。因为机床是工作母机，是制造机器的机器。机床的质量、精度与可靠性必须比其制造的产品至少高出一、两个等级，才能确保制造出合格的产品。机床的工作母机特性决定了工科类本科生到机床企业的头几年可能什么也干不了，因为他们学的理论知识仅是敲门砖，得靠有经验的同志传、帮、带，进行马拉松式的漫长技术经验积累。

在机床业有“两个三十年”之说。一个是说人才成长——从事机床设计（或研发）的技术人员，如果本人是重点大学工科本科毕业生，有天赋且勤奋，那么得连续从事机床设计十年才能算入门，再连续干十年才能成为合格的工程师，但要成为机床领域游刃有余的设计（或研发）高手（如教授级高工、总工），还得再干十年。也就是说，从重点大学本科毕业到成长为教授级高工、总工之类技术领军人物，成才期长达30年左右。从事制造的技术工人，成才期同样漫长。从技校毕业到成为中高级熟练技工，至少得连续干十年，如要成为工人技师，得再干十年，如要成为顶级的高级技师或技能大师，还得再干十年。所以，无论是成为顶级的机床设计师或高级技师，大体上都得连续干满三十年，要到五十岁左右即孔子所说的天命之年才能真正熬出头，才能成为机床设计或制造的行家里手乃至顶尖高手。这也就不难理解原机械部副部长沈烈初曾提到他在德国、瑞士机床厂考察，看到其关键工种及装配调试技师都是50多岁以上的老技师。在我们这里，这个年龄就退休或转岗了。这是人才的极大浪费，机床行业没有几十年的经验积累是培养不出一个合格的技术人员与技师的！

“两个三十年”之说的另一说是指核心技术的攻关同样也是非常漫长的，如果没有30年磨一剑的恒心，很难取得成功。以数控技术攻关为例，从最早“六五”立项，到“七五”、“八五”、“九五”共四个五年计划，尽管每个五年计划均被列入国家重大科技攻关计划，但均无功而返，不少参与攻关技术的人员都熬白了头，业界戏称为“四打祝家庄”，比宋江三打祝家庄还多出一次。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才在中低端（经济型）数控技术领域取得突破，上市公司华中数控也应运而生，成为我国数控领域的骨干企业。又过了差不多十年，即改革开放满三十年后（2010年以后），大连光洋科技与沈阳机床才开始在高端数控领域逐渐取得突破。也就是说，中国高端数控领域突破也是经历了长达30年磨一剑的艰辛，没有当年“四打祝家庄”的经验教训，就不会有如今在高端数控领域的突破。

现在跨跃式发展的提法很盛行，在某些领域跨跃式发展是可以的，但机床技术人才培养与核心技术攻关永远无法跨跃，就得靠对技术人才进行马拉松式超长周期培的养，其间绝无任何捷径可走，这是由机床技术人才成长规律所决定的。在核心技术攻关上同样是漫长与艰辛的，必须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干。可以说，在技术上30年磨一剑是机床产业的一个根本特性，对人才培养与技术攻关都是如此。所以振兴机床产业对中国机床人来说是一场远甚过八年抗战的持久战，中国机床业与国外同行比拼的是30年磨一剑的恒心，只要有这个磨剑的恒心，不因现在的困难与落后就放弃坚守，那么十年后是有可能逐步赶上来，不断缩小差距，乃至在部分领域后来居上的。

振兴与发展高端制造业，无论在行业政策制定上，还是企业决策上应符合其30年磨一剑的特性，从长计议和深谋远虑是必不可少的，任何鼠目寸光的短视行为或追求短期利益行为都将给企业带来灭顶之灾。若干家曾经兴盛的国有机床骨干企业最终却走向衰败乃至倒闭破产，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共性原因是决策行为短期化，过度追求短期利益。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高端装备制造业须引以为鉴，不能重蹈覆辙。一句话，中、西方在以机床业为代表的精密制造领域的竞争与赶超是恒心者胜，也只有恒心者才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