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欧闪离：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

（原标题：英欧闪离：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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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退欧的公投成为这个夏天最受关注的事件，这个已经没落的帝国引起了世界性的关注，英国人可以在心理上满足一下了。终归，英国还处在世界舞台的重要位置，只不过，是因为“退出”这样的意愿来检验了自己在国际社会中的分量。无论公投是不是有效的办法，但是退欧的意愿本身就是对欧盟投了否决票，这到底是英国的问题，还是欧盟的问题？

表面看起来，是英国不想在欧盟的框架里继续生活下去了，民意调查曾经显示，支持欧盟的受访者不过两成，也就是说，对欧盟不满意的不仅仅是英国，还有其他的成员国。退欧，其实是英国给欧盟敲响的一记警钟，如果不进行改革的话，欧盟会越来越被视为麻烦或者累赘，而不是荣耀。

英国退欧带来的损失已经被很多的机构和专家测算过了，但是经济学家或者商人不能代表英国的心情，毕竟公投是通过选票，而不是英镑进行的表决。的确，英国当年加入欧洲一体化的进程，更多的是出于商业和经济发展的需求，要分享欧洲一体化带来的红利。事实也证明，加入欧洲一体化对英国经济发展的确有利。英国与欧洲大陆的缘分也基本止于此，至少在撒切尔夫人眼中，英欧关系应该是自由市场的关系，而不是其他的，更不用说是欧罗巴合众国了。

问题就在于，欧洲一体化的宏大构想与英国的初衷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尤其是在欧元诞生、《里斯本条约》通过之后，欧洲一体化的逻辑更多地转移到政治层面，尤其是各国的政治精英主导之下的一体化，走到了一个高点。欧盟理事会主席容克曾说，我们决定一些东西，然后提交到房间里，等一段时间，看看会发生什么。如果没有太大的议论和反对（因为大多数人根本没有理解到底决定了什么），我们就继续向前走，一步接一步，直到无法回头。布鲁塞尔成为欧盟的权力中心，也被称为欧盟的首都。很不幸，布鲁塞尔成为集权的代名词，布鲁塞尔的官僚机器获得了越来越大的权力，而这与欧盟的普通民众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民主赤字由此而产生。精英政治、官僚政治让欧盟这个“帝国”出现了各种断层。各成员国对欧盟的忠诚度出现了问题，英国退欧不仅是英欧关系长久不和的结果，更重要的是，欧盟的步子太快了，走得太远了，而英国呢？在欧盟架构中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退出，也就变成了似乎顺理成章的选择。

退出，看起来是一种背叛，但是退出本身也可能对组织的成长是一种警示和帮助。艾伯特·赫希曼说，“退出如快刀斩乱麻，简捷明快；而呼吁则是一门艺术，它永远朝着新的方向发展、攀援。”无论退出还是呼吁，都是组织克服惰性的力量，因为组织衰败是难以避免的规律。“不论企业和组织赖以运行的社会制度设计得多么完善，它们都具有趋于不断衰退的倾向，这种衰退既可能是持久式的，也可能是间歇式的。也就是说，企业和组织的理性程度会不断衰减，创造剩余的能量会不断流失。”

人类社会的一大特点就是，通过组织来生产剩余价值，一旦出现富余的物品，就需要分配，而任何一个组织都无法做到分配的正义。无法从组织中获益，同时拥有退出权的个体就可以选择退出，以此来保障自己的利益，或者说以此施压，推动组织的变革。

事实上，英欧关系一直处于疙疙瘩瘩的状态，英国很难与欧洲大陆声息相通，其中的原因是复杂的。包括历史的惯性、文化心理等等，英国其实也是一直以“呼吁”的方式推动欧盟的改革，以维护英国的利益。进入21世纪，尤其是欧盟建立以来，欧盟内部的东西、南北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欧盟成员国的不断扩大，稀释了欧盟内部的凝聚力和忠诚度。

欧债危机之后，欧盟内部的南北问题更加尖锐，南欧国家与北欧国家处于“双速”或者“多速”状态，欧元区危机重重，强势货币的引入对南欧国家的经济是一次袭击，当泡沫破灭，货币离场之后，这些国家陷入了绵绵无绝期的危机之中。时至今日，南欧国家还没有从危机中走出来，如果不是德国总理默克尔强有力的领导，欧元的危机恐怕比现在还要严重。除非建立财政联盟和转移支付体系，欧元区内部的结构性矛盾还是难以解决。欧洲中央银行解决不了欧元区的多样性需求。虽然英国可以对欧元区的危机“隔岸观火”，但是，对于欧盟内部的经费分配，还是颇多微词。

除了南北发展不平衡之外，欧盟内部的东西问题也是比较严重，乌克兰危机之后，欧盟从一个和平岛变成了地缘政治对抗的前沿，这是欧盟不愿意看到的。欧盟的东扩也不断刷新了“欧洲”的含义，而从东欧不断涌入的劳工让英国和这些国家的关系不太和谐。

国际劳工组织在2000年的时候曾发了个报告说，全球化进程中不同类型国家的日益加强的联系不会引起移民潮的减弱，反而肯定会导致移民潮的增强。因为，资本对落后地区的流入不足以创造足够的工作岗位和相应的富裕。不错，英国就是那个富裕的地区，而难民潮也让英国对欧盟更加生厌。

不断扩大的欧盟带来了越来越棘手的分配问题，而欧盟的主心骨也从英法德三国更加集中到了德国一家，默克尔俨然就是欧盟的铁娘子。英国希望与欧盟保持更加松散的关系，也不断呼吁改革，但是，欧盟与英国理想的状态还是有相当的距离。用脚投票吧，退出总可以吧？

退出，谈何容易啊，英欧虽然没有爱情，但是有婚姻，进入围城的成本不低，离开的代价更高。这是英国的困境，但更是欧盟的困境，一个组织的衰减是不可避免的，但可怕的是温水煮青蛙，直到这个组织已经被主要的成员抛弃，达到一定的临界点，就会土崩瓦解。欧盟代表了欧洲走向统一的理想，但为什么要统一呢？为了和平与繁荣，如果欧盟走向苏联式的一体化的话，那么，退欧的公投倒不失为欧盟改革的强心针，也预示者欧盟已经到了历史性的拐点。欧盟不是服务于精英们的统一理想，而是普罗大众的心思，应该倾听他们的怨气和不满，否则，欧盟尚存，对欧盟的认同和忠诚就会大打折扣了。

作者系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学者

文/孙兴杰

欧盟不是服务于精英们的统一理想，而是普罗大众的心思，应该倾听他们的怨气和不满，否则，欧盟尚存，对欧盟的认同和忠诚就会大打折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