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6次，失败6次，柴可对健康医疗的执念最终成就了「大姨吗」

「大家都知道柴可他爸企业做成什么样

我们心里想

你能比你爸牛？」

Frank是一个居住在加拿大卡尔加里的中年白人，他虔诚地信仰基督教，在当地教会组织中颇有些影响力。

每次回到家，一抬眼，他的目光总会落在客厅最显眼处悬挂的那个怪东西上：一张A4纸大小的硬卡纸，戳着一根亮闪闪的大头针；走近了看，纸上印着一副人体骨架图，而大头针像一根刺，不偏不倚，扎透纸片，穿过那颗颅骨。

那显然不是什么精致的装饰品，甚至有点瘆人。

不，不只是瘆人，看得多了，简直会觉得那根刺就长在脑袋里——他早就患有原因不明的头痛，疼起来就像被一颗钉子刺穿。

Frank当时未意识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将会多么感激送这个怪东西的小伙——柴可，那个名字不太常见的中国人。

行为艺术的启示

Frank遇到柴可时，后者是卡尔加里大学的一名留学生。那天是周末，弓河旁一个社区的住户都在摆摊出售二手货物，柴可趁机跑来，也支了个摊儿。

路过的居民们逐渐意识到，这个中国人的地摊儿有点奇葩，他打印出一堆人体骨骼的照片，一张张贴在硬卡纸上，像个小相框；又从附近家庭那弄来一些布头、瓶盖等废旧小物品，地上立个「免费领取」的牌子。

好奇而来的人们被告知，领取相框有个条件，「要用这些小零碎，在卡纸上面展现，你觉得自身健康有什么问题。」领到骷髅卡纸的人，需留下联系方式，并且回家后要把它挂在房里最显眼的地方。

乍听上去令人摸不着头脑，选修了行为艺术的柴可，正用艺术家的方式寻求某种表达。他一直认为，人之所以不健康，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看不到健康长什么样子」；用行为艺术表达「可视化健康」的理念，便产生了这个奇特的小地摊。

以「打破表演者、艺术家和观众的第四面墙」为宗旨的行为艺术，也在打破居民们脑内的天花板，他们的表达方式千奇百怪。Frank尤其令柴可印象深刻，他找来根大头钉，直接刺入硬卡纸，刺在骷髅头部的位置，从纸背穿出来。年轻的摊主惊问缘由，Frank解释说，自己有时候头痛得厉害，脑袋就像被针穿透。

近1年后，柴可去回访拿过骷髅卡纸的居民们。Frank见到柴可，非常激动。原来此人几年来靠止痛片缓解头疼，在被柴可要求将骷髅卡纸挂在房门上之后，偶然被一位来访的神经外科医生朋友发现，在这位朋友的强烈要求下，Frank做了脑部扫描——并查出一颗脑瘤。

切除手术十分成功，但对这个中年人来说，一个中国留学生突发奇想的地摊，竟如蝴蝶效应般影响了自己的生命，这令他坚信是上帝的眷顾。Frank后来主编了一本书，把柴可与自己的故事收录其中，书名叫做《艺术的启示》，此书后来被送至加拿大各大教堂，供人参考。

「这是个特别偏的事情，但它让我觉得做健康这件事情很伟大。」柴可至今都觉得这是一个启示。

回国后，柴的第一个创业项目是糖尿病患者分享社区。在「大姨吗」之前，他创业6次，失败6次，但没有一次绕开过健康医疗。

*采访过程中，柴可喝下一瓶蛇草水，「去火啊，痘都没了」，他说

踮起脚尖

柴可的少年时期，总在习惯性地踮起脚尖，开拓上限。

1998年，12岁的柴可第一次看到有天窗的轿车，是父亲提来的奥迪。他对此毫无概念，家里也从来没人开车接送他上下学。

只有一种情况下，父亲会派一位司机，把车停在离学校两三个大路口之外的巷子，让柴可步行过去坐车。

绝大多数情况下，司机都是来接他去旁听董事会的。那位曾把儿子拉去厂子里叠药盒、压锡膜的创业者，已经是一位大型药企董事长。在十几岁的柴可眼里，这绝不是一个马到成功的故事，那是个艰难又漫长的过程。

「富二代」身份没能在柴可身上转化出优越感。恰恰相反的是，在几乎每个成长节点上，他不得不去吃力应对的，都是自卑。

上个世纪末的中国，任何一个由创业而触及财富的家庭，都要面对进入全新社会阶层所带来的冲击。随着家境一年年改善，柴可在一个比同龄人早得多的年纪，被推出了舒适区，推向远方。

初中毕业后，柴可被父亲送到北京就读中加学校，寝室室友每月生活费大都有3000-5000元，而他只有200块。

外表温和的少年，在自卑的驱动下开始努力「往上爬」。一次课堂上，他被一位外教夸赞「口语纯正」，那一瞬间，柴可仿佛迈过了心里的某道坎。

看似不起眼的经历成了柴可心中的「里程碑事件」。外人的认可，对于一个踮着脚尖的少年，分量很重。「挺困难，直到开始有人会表扬你…」

高三时，柴可去了更遥远的加拿大。在中国学生里英语还算出色的柴可，一到那里立即傻眼，根本没法和人沟通，更别提听课。「上社会学，老师讲什么就真的是听不懂。每一次下课我就问老师，今天讲的第几页到第几页啊？」直到一年后，再次发生戏剧性的转折。

社会学期末考场上，柴可答题的空当发现左边男生在使眼色——是个加拿大当地学生，他把手挪开了点儿，于是前桌的学生也开始回头看…

「加拿大人抄我的卷子，哈哈哈哈！ 夸嚓 又建立自己新的信心。」柴可双手拍了一巴掌，很响。

与父亲的竞合

对一个儿子来说，强大的父亲形象往往意味着压力而非荣耀，与父亲「竞合」的微妙关系，在一些富二代身上，会演变成对家族事业的刻意背离。

柴可的独特之处在于，无论个人兴趣还是创业方向，他都没有跳出父亲的涉猎范围，并把这种坚定归功于上一代，「从根儿上找原因，那（我爸）肯定对我影响最大。」

但肯定不意味着服从。「虽然他们（父母）认同我去折腾一下，但其实我心里想的是 鬼才要回去跟你们干呢 。」

王西记得，柴可大学时讲过一句话，要去做事儿的话，不能比他爸做得差。「都知道他爸做成什么样了，我们心里想，你能比你爸牛？」

柴可第一次创业选择的方向，跟父亲是糖尿病患者也有很大关系。然而，网站从2009年做到2011年，一直没起色。一次他查看后台数据，前一天的活跃人数赫然为「1」，这名唯一的用户，是他父亲，「我登上去看你网站挂没挂。」第二天，他默默地停掉了这个项目。

之后接连几个项目依旧惨淡，没进过一分钱投资。绝望的柴可一度需要每晚灌两瓶啤酒才能入睡。他和发小、合伙人张相卓每人每月只领1500元工资，睡上下铺，打销售电话，撑了近3年，却连资金链的稳定都无法保证，他失了分寸。

2012年6月6日，柴可26岁生日凌晨。他和张相卓避开团队其他人，讨论起团队散伙饭怎么吃的问题——6月8号就得发工资，需要6万块，账上再拿不出钱了。同时，受到市场认可的大姨吗叫座不叫好，参加某创业大赛，预热赛即被淘汰出局。

绝境中他仍然没向父亲开口，早些时候，柴父曾授意一位董事间接抛来橄榄枝，愿为大姨吗提供50万贷款，他一口回绝。「他就不在我的备选list里面！那个时候处于一种自卑的状态下，乞讨的状态…」

可最终，团队散伙饭没吃上，一笔6.6万元的货款在6月6日白天到账。这种戏剧化的转折让柴可至今没回过味，只是自那之后，整个运势开始快速正向发展。

紧接着，当年8月，大姨吗拿到156万元天使投资。

柴可迎来了创业之后最开心的日子，资本的认可，父亲的肯定，火爆的产品…而最令人兴奋的一点是，团队终于不用再接外包，开始专注健康方向的业务。

死胡同

柴可前30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光滑的上升曲线，在创业里，他也躲不开「回档」的那一下。

2014年3月13日上午，有网友突然发现苹果商店里搜索不到大姨吗了，消息发酵很快，随后多篇报道称大姨吗疑因刷榜被下架。

大姨吗官方回应是：遭到竞争对手恶意刷榜，暂时被屏蔽了关键字。6个小时后，App Store显示状态恢复正常。

扑朔迷离的事件点燃了战火，回应中的「竞争对手」普遍被认为是美柚。大姨吗火起来后，更多互联网人瞄准了这个行业，厦门创业团队的美柚，很快成为头号竞品。

采访中柴可对两者过往的交锋倒不讳言，他强调，自己并非仗着先发身份搞垄断，也欢迎别人借鉴产品灵魂；但自己团队原创内容被照抄，让他觉得被冒犯。

对任何刷数据的行为，柴可都表现出十足不齿的态度。他坚称大姨吗从始至终，从未刷榜。对待被黑、被刷，他的对策是建立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必要时直接打官司。「我们太有底线了，叫做 阳谋 。从来不会去刷他的差评，因为这个事情对于我来说就是猪打猪，在泥塘里面两个人一身泥，谁又落着好了呢？一嘴毛。」

两款火热APP的「撕逼战」，自然在业界内外都极具话题性，媒体也乐于探究其中细节。在一档视频访谈节目中，站在台上的柴可被主持人问及此事时，甚至当着镜头起誓，「我如果刷了榜，天打五雷劈！」

这场长达一年的「战争」，不但打乱了公司运转的节奏，也给柴可带来了生理上的痛苦——他长了一身严重的湿疹，手脚溃烂、脱皮。焦虑之下，吃药、涂药全不管用，这将他逼入一个死角，不得不停下来做个反思。「我打死他了吗？没有。他打死大姨吗了吗，也没有。我们俩挣着钱了吗？也没有！」

点醒他的，是偶然在媒体上看到汽车之家创始人李想的一句话：「最差的企业只关注竞争，最好的企业只关注客户。」他猛地意识到，平行竞争不是最可怕的，替代竞争才是。这条死胡同，他走了一年，终于转身。

随后柴可做了件充满仪式感的事：在大理的洱海边订下一套房，让老婆在朋友圈征集几个他不认识的朋友，大家一起去云南住上一周。他和大家唱歌弹琴、撸串聊天，唯一要求就是只聊别人，不聊他自己，彻底甩开工作、忘记公司。这个点子被证明有神效，假期过后，湿疹竟真的好了。

*柴可的办公室布置得当，初具海归精英范

游医

柴可为人所熟知的形象，是媒体笔下那个温和地微笑着的「大姨爹」。他的一些故事也被女生津津乐道：把卫生巾浇上热水，放进裤裆贴一个礼拜；在地铁上捧着《妇产医学》研读，遭人侧目；邀请男员工躺到阵痛仪上，体验痛经和分娩…

在这个层面上，他对自己的定义是：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女权主义者。

不过，谈到终极梦想，谈到墓志铭，柴可给出了一个更「虚」又更普世的词：悬壶济世。他在采访中不断地勾勒一个画面：兜间挂着破葫芦的一个行医，揣着宝药行走世间。

「看上去它是一个特别不高大上的词，但其实这就是医疗的本质。」

柴可否认友乐活是一家互联网公司，他不断向员工和外界灌输，这将是一家「移动健康医疗公司」。

友乐活年内会推出一款移动医疗器械产品，可以在家里完整地辅助整个备孕到孕成的过程。当护士站、社区医院、小诊所等用上移动医疗器械，具备了相应的诊断能力时，可能会成为行走的「游医」。

他似乎正在把那张扎着针的骷髅卡纸从艺术带进商业。

第二次接受博望志采访当日，距离柴可30岁生日还有两天。此前，他入选某权威媒体亚洲地区「30位30岁以下创业者」，望见父亲项背时，他对未来的商业渴望集中在一个「企业家」的概念上。

这一概念在他解读起来十分简单，让用户「看到那根刺」，让公司实现正向现金流。对友乐活来说，大姨吗正在电商业务发力，财务预测的盈亏平衡为期不远。

「所以明年年底可能我就是企业家了。哈哈。」

【钛媒体作者介绍：文 | 刘琼宇；摄影 | 崔神；编辑 | 小肥人；采访 | 刘琼宇 崔神 小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