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 一切自发过程都不可逆 　——读《农夫哲学：关于大自然与生死的沉思》

（原标题：大自然 一切自发过程都不可逆 　——读《农夫哲学：关于大自然与生死的沉思》）

⊙夏学杰

《农夫哲学：关于大自然与生死的沉思》是美国作家吉恩·洛格斯登的心灵自传，在轻松幽默的笔触下，在对俄亥俄农场童年时光的回忆、成年生活的奔波、养儿育女的苦乐，年近八旬时身患癌症痛苦的记述中，蕴涵着对自然、死亡、环境和永恒等重大主题的深思。吉恩相信，人类与大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欧洲防风草、繁缕、猪草、鸢尾花、秃鹰、墓园、小猫乔吉等，都成了这本书的主角。而最让吉恩纠结的是，“人类活动的整个文化史都在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里的人用一只手杀生，却用另一只手救命。”

吉恩在俄亥俄州的上桑达斯基镇经营着一家农场。玉米、燕麦、小麦、果树、草、豆科植物、浆果和蔬菜，所有培植的物种和野生的动植物、昆虫全生活在一块儿，虽然相互间会闹些别扭，倒也还算和谐。他已认出了130种鸟儿，40种野生动物，50多种野花，至少45种树，数不清的漂亮蝴蝶、飞蛾、蜘蛛、甲虫等等，还有数不清的野草。他在广受欢迎的博客“执拗的农夫”中曾这样写道：“执拗的农夫就是那些有自己的工作事业，又指望能在家干点农活享受日子的人，这样他们既能吃上好东西，还能做点儿有意义的事儿。农场也不需要做啥，他们就坐在餐桌边或靠在吊床里看动物们吃草就行啦。”

让我国读者倍感亲切的是，吉恩笔下的美国田园风情，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好情景，颇有些陶渊明诗中之境。此书还会让人联想到中国的道家思想，只是，相对于道家的玄虚，又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已是耄耋之年的吉恩在大自然中寻找启迪，探寻大自然诠释出的生命奥秘。在他心目中，无论宗教，还是科学，都没有给出令他信服的答案。“我自己的小农场，那是我天堂般的王国，这份喜悦正慢慢渗出一种新的平静，滋润我，让我易于接受宗教与科学的对立。我开始同情那些相信宗教或者相信科学的人。”在患癌症后，他开启了蓦然回首式的寻根之旅。“大自然一直都想告诉我那些长久以来我需要知道的事，而我，却总让来自非自然世界和超自然世界的声音将它淹没。”

吉恩怀着几分哀伤述说着现代社会对生态环境侵蚀和破坏。“大地本可以成为永久的花园，是我们在阻挠这一切的发生。我们每年都撕碎大地的土壤，这是阻止它成为永久花园的第一步。”“我现在会做噩梦，梦到家乡的这些牧场上也挤满了地产开发区，一块块的，支离破碎。”当历史的车轮驶入工业化时代，社会看似大踏步前进，人们也看似理性了许多，可是，仔细思量，实则未必，或者，至少藏着很多隐忧。

不得不说，工业社会的前进是以环境的破坏以及人性的堕落为代价的。对金钱利润的过分追逐，人已渐行渐远，忘了自己的当初。有人说，西方科学化管理以利益为目标，以物欲为动力机制，人在这一管理过程中被异化为赚钱机器和消费工具，财富成为目的，人变成了手段。正所谓，凡是物欲强烈的人，他天然的心灵根器也就浅薄了。工业社会给环境带来的冲击是多方面的，比如茶叶、中药材都饱受农药残留的困扰，就连中草药的药效也大不如从前了。有一次，我在一家省中医院给父亲抓药，我见大夫开的方子中有蜈蚣，就问了一句：“蜈蚣这味药毒性大不？”老中医说：“以前野生的蜈蚣毒性大，入药时都要把头部掐掉。现在，大都是人工养的，没那么大毒性了，全身都入药了。”

比起从前，今天人们的食材的确日益丰盛，可是食材的质量怎么样呢？为何绿色食品成为新宠？为何绿色食品成了稀缺资源？美国记者艾伦·韦斯曼在《没有我们的世界》中说，在20世纪中期，商业生产麦秆长度缩短了近乎一半，麦穗的谷粒数目却倍增。这些都是在所谓绿色革命中被改造过的作物，目的是消弭世界上的饥荒。这种经由强迫交叉配种与氨基酸随机结合在基因改造问世之前的农业改良技巧所制造出来的产物，必须仰赖肥料、除草剂、杀虫剂的精密配方，才能生存。因为这种在实验室培育出来的生命形态，无法自行应付外在世界的重重危机。

不过，吉恩仍对大自然的修复能力充满信心，他认为大自然的修复能力常被人们低估了。他甚至还认为，农业也许会卷土重来。他援引《自然战争》的观点，五十年前，专家们说，顽固的小农会走向消亡；今天，郊区和市区的许多后院里却全是这些小农。

人性都是相通的，吉恩回忆的美国农村杀猪习俗，就与中国人有不谋而合之处。“我们对自家农场的牲畜呵护备至，疼爱有加，有时为了保全他们的小命，我们不惜拿自己的老命来冒险。然后，我们也会杀了它们，把它们吃掉。我在农耕文明中长大，对这一切司空见惯，也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宰杀牲畜的那天更像是一场聚会，不仅一大家子能聚在一块，街坊邻里也会来搭把手。”

在犀利批判工业文明之失的同时，吉恩还痛斥利息制度。“基督教（还有伊斯兰教，甚至所有我知道的主要宗教）此前都认定：任何谋取利息的行为都属于放高利贷，一律予以禁止。实际上，几乎所有以农牧业经济为主导产业的地区都不许对钱收利息。”吉恩长大后发现，原来富人们的钱没有给他们干活，也没有给他们挣收入，真正在那儿劳动赚钱的是向他们借钱的人。他父亲为了扩大农场，借了款，但6%的借款利息，让他至死没有还清债。莎士比亚在四百年前就说过：“别向人借款，也别借钱给人。把钱借出去，丢了本钱，也失去了朋友；把钱借回来，生意不好做。”于是，等到他独自出来打拼时，坚信要击败这个世界，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债权人，绝不能成为债务人。不到万不得已，他啥也不买，后来就算要买，也只买便宜货。假如大多数人都如此的话，恐怕就没有美国次贷危机了吧？虽说这样的思想显得过于保守，但是安全稳当，小心驶得万年船。近来，我看到有一些人是抱着豪赌一把的心态来投身商业的。他们不惜欠下高利贷也要博一把。可是，市场的风向瞬息万变，商业的利润往往不足以支付不断滚动的巨额利息，那些豪赌之人不仅自己倾家荡产，而且还让借款之人血本无归。豪赌的人玩起了人间蒸发，让借款的人又如何面对呢？

当然，不管怎么说，谁也阻挡不了人类前进的步伐，人类是不会退回到农耕社会去了，但是人类不能无视现代文明的缺陷，这是我们应该深刻反思的。人，时时刻刻，都要谦虚谨慎，向大自然汲取智慧，并对其心存敬畏。不要对科技寄望太多，不要以为人定胜天。科技发展衍生出来的问题，一定会有新科技来解决吗？恐怕未必。就拿工业污染、全球变暖等问题来说吧，至今我们看不到能有效破解之策。毕竟，大自然一切自发的过程是不可逆的，就如同覆水难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