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为难女司机？

以前的文学作品中，女性很少被丑化，除了少数特殊群体，比如女巫、坏女人、有权有势的女人之类。但看看如今的媒体，正冠冕堂皇地流行着一种歧视性的语言：女的……。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女司机。当然，笔者不是有车族，不了解司机的性别究竟对驾驶有多大影响。被频繁报道出来的当然是丑化了的形象，女司机几乎是马路杀手的代名词。假如是严谨的研究，应该基于大数据分析性别和交通事故率之间的相关性，特别是需要研究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这方面的统计数据以及相应的科学研究。众多的说法都是基于个别的案例，即所谓的典型事例。中国人思考的习惯之一就是看典型。好的事情需要树立典型，坏的事情也需要典型。似乎典型就是总体。这当然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科学精神在我们这个社会还很肤浅，才有这种所谓典型之说。

从科学的角度上看，典型在什么情况下才有意义？那就是典型趋近均值。对科学研究来说，典型毫无意义，均值才有意义。均值就是平均意义上。以女司机的案例来说，只有在平均意义上女司机的事故率比男司机更高，才能说女司机是对交通的扰动因素之一。也就是说，只有出现了均值上的统计特征，才能推断性别可能是影响交通行为的一个因素。而典型呢？典型只有个别意义，不具备均值意义。即便典型正好趋近均值，也不能据此推断一个总体的特征。典型就是个别，既然是个别，当然只能说明个别，而不能指代总体。所以，用典型来说事，可能具有很强的媒体意义，比如吸引眼球，但不具备科学意义。从而通过典型说事，就是一种错误的表述。典型的存在本质上是一种归纳，即使你数出无数个典型，仍然逃避不了归纳谬误。

至少从目前的说法看，女司机只具有典型上的意义，而不具备均值上的意义。由此，根本无法断言男司机一定强于女司机。那么为何媒体会如此渲染女司机的问题？媒体不讲科学是一个通病。在眼球至上的今天，如果顾及科学，很多事情都无法吸引到眼球。为了眼球的聚焦功能，只能放弃科学精神。女司机显然是一个吸引眼球的特定事件，媒体第一时间捕捉到这种事件，能提高关注度。但媒体的这种做法其实在欺负女性。说严重点，陷入了性别歧视的窘境。按道理新闻报道应该客观，不应该出现性别歧视这种错误。但事实上媒体在利益面前是很少讲客观的。为什么女司机的说法能够形成社会上流行的共识性的看法？这只能说明在这个社会上，可能性别歧视本身就是一个共识性的认知，而基于这种歧视文化，女性就会被妖魔化，女司机不幸成为其中的焦点。只要看看如今劳动市场上的招聘信息，就会发现，即使是大公司、一些政府部门都公开表述歧视性的条件，这大概只在法治不健全的社会才有如此明目张胆的举动。

可能很多读者不服气了。笔者这样说不也是空头说教吗？有什么证据证明不存在交通行为上的性别差异？笔者的确没做过这方面的研究，拿不出相应的证据。但笔者可以给出其他方面的证据，来说明性别差异可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交通行为的差异无非就是两个主要方面，一是风险偏好，二是学习能力。假如在交通行为上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那么必须女性和男性在风险偏好上存在显著差异，以及在学习能力上存在显著差异。在学习能力上的性别差异的讨论出现在劳动经济学当中，已经是很老套的问题，事实上性别可能在不同岗位上存在差异，但在学习能力上还真没发现显著差异。恰恰相反，要说学习能力，女性可能还优于男性。不信可以看看现在的大学生。德智体美劳，无论哪个方面，女生似乎完胜男生。这还真不是笔者夸张。每个当老师的都心知肚明。

说到风险偏好差异，的确对普通读者是一个玄妙的问题。什么是风险偏好？就是面对两个结果不那么确定的事件，你更偏好哪个。比如说有两张彩票，彩票A的高低收益为2元和1.6元，彩票B的收益为3.85元和0.1元，显然，彩票A相对于彩票B更安全。通过变化两种彩票中高收益获取的概率（也就是通常人们所理解的中奖概率），然后让人从中做出选择，就可以测试出风险偏好。这是行为和实验经济学标准的研究方法。但笔者想说的是，很遗憾，迄今为止的科学研究并没有得出一致的结论说，女性比男性更偏好风险。恰恰相反，大多数研究结果显示，风险偏好方面并没有显著的性别差异。笔者和研究团队也进行了类似的科学研究，同样没有发现风险偏好上的显著性别差异。换句话说，在一个不确定的世界里，人们面临很多抉择，而对各种抉择的结果都未知，此时男人和女人的表现其实是差不多的。至少从这个角度上看，可以推知，在交通行为上男人和女人可能不具有统计上的显著差异。

好吧，我在为女性说话？其实我在为科学说话。作为一个研究者，我更关心均值意义，而不是典型意义。假如媒体愿意把眼球放在男司机身上，同样会报道出一大堆奇葩的事情出来。女司机有优柔寡断的、胆小的，同样也有果敢的；男司机有果敢的，同样也有惊慌失措的。很多事情可能和性别完全没有关系。假如我们一定要追问交通行为上的奇葩事件，那你还是从路况、交通设施、社会心理等方面去找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