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商报消息 □本报记者 熊子熙
2014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50多岁的保安老刘和往常一样，在汉口精武武湖工业园厂区里巡逻。
厂房里没有开灯，老刘走过留有污痕的消毒间、零散堆着桌椅和书柜的办公室、依然被玻璃门隔着的研发室，最终停在熟食加工间门口。加工间曾是整个工厂最热火朝天的地方，蒸汽常年弥漫在那19口直径一米多的卤水锅周围，一根根鸭脖被工人们从锅内捞出来，香气扑鼻。而如今，老刘面前的卤水锅中，老汤表面已覆上一层厚厚的油脂。
这个武汉最大的鸭脖加工基地之一，如今加上门卫、保安、炊事员、电工和管理人员，只有区区数十人留守。工厂停产、店面欠租、商超撤柜、员工欠薪、债主上门……一个个坏消息接连打击着汉口精武七八百号员工的信心。
究竟是什么，让这样一家在全国拥有300多个加盟店、进驻3万多家商超、2012年总产值就达20多亿元的鸭脖企业“航母”，滑入破产的边缘？
员工投诉汉口精武拖欠工资
12月初，汉口精武在汉口某直营专卖店的销售员工钱阿姨致电长江商报称，该专卖店的员工已有近三个月未发工资，而且有接近一年没有交社保了。除此以外，去年11月以来，产品供货也已中断，店铺甚至连房租都交不起了。
记者随后便来到位于汉口金家墩的这家汉口精武专卖店。只见店内已经停电，货柜都已清空，销售员三三两两地站在店内聊天，半小时过去，未有市民进店消费。
说起来，钱阿姨很是委屈：“本来汉口精武是个大公司，卖的东西也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以来就老是拖欠工资。”钱阿姨介绍，从去年元月开始，每个月的工资总是拖到第二个月的10号左右发放，而他们的老总在开会时总是说‘下个月的工资再不会拖欠’，但2014年10月的工资到12月了都没有发。
而员工社保，从2014年3月开始就没有交了。钱阿姨的抱怨也让店里其他几名有同样遭遇的销售员不满起来，“我们已经向劳动部门等相关单位申诉了，希望通过法律来解决问题。”
而让钱阿姨等人最担心的是，11月以来，汉口精武公司已经停止供货了，有的产品库存销售完了也不见有人来送，“我还听说房东来找老总要过几回房租，公司现在连房租都交不起了，万一要是真的倒闭了，那我们那几个月的工资，还能要回来吗？”
长江商报记者致电汉口精武食品工业园有限公司，但接电话的人员竟然表示：“不止是他们，我们自己的工资都没发。”
随后，记者数次走访汉口精武在武汉的多个专卖店，发现不少店铺都有相同或相近情况。部分甚至因为交不起房租而关张，而另外一部分店铺则转而售卖可可精武、精武人家等其他公司的鸭脖系列产品。
不过截至记者发稿前统计，汉口精武武汉员工的工资已经发放。
工业园停工两月余，数百员工“被放假”
2014年12月26日，长江商报记者来到位于武汉黄陂区武湖农场的汉口精武食品工业园有限公司，这里也是汉口精武2004年成立的第一个工业园，主做鸭脖、鸭翅等食品加工。
但记者探访发现，占地26亩、曾经年销售额过3亿元、拥有近200名工人的大型工业园，如今已是闭门停产状态。
记者向一名汉口精武武湖工业园的员工打电话时，其称“我们几个月都没有去上班了，现在在家打麻将呢。”
留守的门卫师傅向记者表示：“现在厂里已经‘放假’了，大部分员工都回家了，只有几名门卫、保安、清洁工、炊事员、电工和几个管理人员还留着，总共就十来个人吧。”
长江商报记者探访发现，整个汉口精武武湖工业园的生产、加工车间已经完全停工停产数月，只有几台送货车、大型设备和仪器等仍在厂房存放，但并无动用迹象。
“已经停工有两个月了，哪天能上班，我们也说不清楚，不过厂里工资还是照发，就是拖了两三个月。下周一员工还要集体来找老板涂国华呢，到底是继续做下去，还是遣散回家，得问问老板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一名留守的员工表示。
随后，记者找到了依然留守在岗位的汉口精武食品工业园有限公司总经理苏晓峰。苏晓峰向长江商报记者确认：“汉口精武武湖工业园从10月开始已经停工了。而如今仅有的数十名留守人员，也是为了保证机器设备等财产安全才留下来的，这部分人如果工资发不出来，我会自己贴给他们。”
而当记者问到员工集体找老板涂国华讨要说法一事时，苏晓峰表示并不知情，“厂里已经拖欠了工人最少1个月的工资了，工人们也在向劳动部门进行投诉维权，这很正常。”
“不过，老板现在也在想办法，毕竟现在员工们虽然回去休息了，但工资仍然是照发的，这说明老板仍然在努力，仍然觉得有希望。”他说，“涂总也将汉口精武的情况向政府反映了，在星期三（2014年12月24日）的时候，省里是开会研究了的，省工商联还派下来一名姓李的负责人到工业园来考察了解情况，目前讨论结果和意见还没有出来。”
对于恢复生产，苏晓峰依然抱有很大希望，“现在厂里的设备和仪器都是现成的，员工也都还在，只要资金到位，马上就可以恢复生产。”
养殖基地停工三月余，管理人员半年未发工资
“不仅是武湖工业园，汉口精武在崇阳的生产基地也停了。据说是七八月份（2014年）就停产了，不过工资还是照发，到八九月份，连工资也停了。因为工资和社保的问题，崇阳基地那边也闹得很凶，据说部分员工从2014年5月至今都没有发工资。”苏晓峰告诉长江商报记者。
2014年12月底，当长江商报记者来到位于咸宁市崇阳县精武大道的汉口精武崇阳国际鸭产业文化城时，发现该文化城大门紧闭，已无员工上班。
记者辗转找到在汉口精武农业发展崇阳有限公司负责生产和后勤管理的经理陈志，他向记者证实了此事，“汉口精武崇阳基地确实已经停工，生鸭采购2014年初便已暂停，员工也已经全部放假休息了，目前只有少数几个人在留守照看公司的设备等财产，我也是其中一个。”
本是崇阳当地人的陈志是2010年加入的汉口精武，虽然他自己也被拖欠了大半年的工资，但是并没有对公司有很大不满，“一个人有好运也有歹运，一个企业发展有高潮也有低谷。汉口精武现在有难处，我也能理解。”随即，陈志还表示出了愿意与汉口精武同舟共济的决心，“我的职责就相当于汉口精武崇阳分公司的大管家，现在我每天24小时都留守在公司，就是为了保护好公司的集体财产。”
“10月底的时候，工厂几次停水停电，也都是我去协调的。”陈志还回忆，“当年加入汉口精武，公司势头很好，还有上市的远景规划，我甚至还可以因此而得到一些股份，没想到现在亏损得这么严重。现在看来，崇阳的生产基地的生鸭养殖和屠宰成本对汉口精武的拖累负有很大责任。”
供应商和银行施压，汉口精武资金链断裂
武汉万吨冷储物流有限公司（下称万吨冷储）和武汉肉联食品有限公司（下称武汉肉联）是武汉冷链物流市场两大巨头，两家加起来占据了武汉冷链市场80%的市场份额。
而万吨冷储也是汉口精武最大的供应商之一，为其供应鸭脖、鸭翅等全产品冻品。
“在供应商方面，我们主要是差万吨方面几百万的货款，因为冻品随季节性变化价格波动较大，所以这方面的成本也很高。其他至于像纸箱、包装袋供应商方面，我们一般都是当时结款，很少有拖欠，即便有，也不过数十万左右，并不会给汉口精武造成太大压力。”苏晓峰解释。
另一了解汉口精武危机内幕的知情人士则向长江商报记者透露：“汉口精武资金链危机，主要是出在银行贷款方面。”
据相关媒体报道，2004年，为支持汉口精武工业园一期建设，武汉农村商业银行（下称武汉农商行）盘龙城支行向汉口精武贷款300万元，这也是汉口精武收到的第一笔银行贷款。而后，为支持汉口精武科技创新、技术研发、产业链延展，武汉农商行盘龙城支行在自2009年至2013年间，持续向汉口精武提供资金支持，累计发放贷款2.2亿元。而汉口精武农业集团则在此期间发展突飞猛进，最终发展成5个加工园区、总占地5000余亩的工业园规模，具备年屠宰亿只肉鸭、年深加工20万吨水禽熟食制品、10万吨水产制品、5亿枚蛋制品、2400万件方便食品和30万吨饲料的能力。
但2014年开始，这一切慢慢起了变化。
“公司流动资金主要是农商行的。2014年初，农商行方面要资金回笼，再加上贷款利息本来也很高，涂总便在2014年3月份一次性还了9600万元给农商行。”苏晓峰说。
上述知情人士也表示，按惯例，银行贷款还了之后，是可以再向银行借贷出来的。可是，银行政策有变，汉口精武未能再从农商行获得贷款，企业一下子就陷入了资金危机。
“企业发展太快，战线拉得太长，平时资金状况好的时候没有显露出来的问题这时候全暴露出来了。”苏晓峰表示。
以武湖工业园为例，停工停产后，200多人的工资加上水电费支出，每个月要支出近65万元。而当整个汉口精武庞大的产业链条休克时，这个数字更是急剧攀升。
苏晓峰算了一笔账：“武湖这边有200多人，加上崇阳那边200多人，销售团队200多人，整体支出每月在两三百万元左右，这些都是明摆着亏掉的。”
而这个巨大的亏空还在随着汉口精武休克的时间而不断增长。
2014年12月27日，汉口精武武湖产业园的生产车间，日常生产已经完全停止。本报记者 王筝 摄
本文来源：长江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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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易_NE00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