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颜氏风度”的顾筱岩方笺书法

|随笔|

顾乃芳

2014年12月3日，国务院公布“顾氏外科”为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

顾氏外科的奠基人顾筱岩(1892-1968)，名鸿贤，上海浦东人，自幼从父云岩、兄筱云习医。祖父筱岩公曾说：“字是一张方子的门面，是一个医生文化底蕴、学识才华的外露。很多病家延医之先，常常先借你的方子一看，以度学问深浅，医道高低。字写得不好，业务少还是小事，字写得不规范，药师错配，贻误人命，危害极大。”

一位名医的墨迹，至少具有双重的价值。一方面是珍贵的医学文献，另一方面又是难得的书法真迹。筱岩先生传世的墨迹，本来不多，迭经“文革动乱”之后，据说连片纸只字，也无处寻觅了。幸而顾筱岩门人沈楚翘先生收集了一百余帧顾筱岩的手书方笺，居然成了迄今为止，仅能找到的顾氏传世墨迹。

这些方笺是顾筱岩先生在1930年前后的手迹，都是10 6寸左右宣纸，一律用毛笔直式书写。

是其书写方式值得玩味，右起台头书病家姓氏，只反映性别、模糊的年龄。通常格式：一般男性书曰某先生，某左，年轻而熟识者则称某大兄、世兄；女性按年龄称某太太、某小姐、某右，(有趣的是,称呼也是男左女右)，或不提姓氏，只称奶奶；未成年的孩子，不分男女称宝宝。

右起台头下某月某日，接下便是脉案，方药。通常用药十一二味。起首台头处钤有一方“谨慎为怀”的闲章，用以自勉。右下角为“寓南市万裕码头直街鼎泰仁牛皮号内”或“寓南市新码头直街鼎泰仁牛皮号内”诊所的地址印，左下角则盖有“顾筱岩诊”的白文押脚印记。其中一部分方笺上，尚有“徒学沈楚翘，胞侄伯平侍诊”等印记。 处方之作成于临证之际亲手所书，以其未经雕琢润色，如浑金璞玉。筱岩公书写处方之时，唯病家之安危为重，凝思于理法方药、君臣佐使之间，本不着意于笔墨，一挥而就却写得冲和之气横溢。

所谓书法者，廓然无书法之念，字由心出, 书为心迹者为佳品也。

想当日，顾筱岩公悬壶施诊，手书付予，流散人间，不计其数，然而星移物换，屡易沧桑，其历劫不磨而犹存于世者，已无异凤毛麟角。

历代名医，常同时也以书法闻名。南朝名医陶弘景留在石刻上的《瘗鹤铭》被黄庭坚误认为书圣王羲之所书。近代名医而善书法者亦光耀杏林，留下的方笺都被当作书法墨宝收集诊藏。

筱岩公与张大千、吴湖帆、黄宾虹等书画家过从甚密，时有墨迹相赠，吴湖帆誉筱岩先生“方笺之书有颜氏大将风度”。他之所以称赞筱岩公之书具有“颜氏风度”，因为他们都是：信手自书，意不在形，浑然天成，天真罄露，而且笔力雄浑，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