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偶像

球评

苏群

如果你足够优秀，就会被用来和另一个优秀的人比较，他或者在你之前，或是后来者。在科比的总得分超过乔丹时，这种对比无疑达到了高潮。

常规赛总得分，乔丹的数字32292已经定格，而科比的数字仍在继续，大众将他们两人所做的对比不会停止：青春期由乔丹伴随的球迷说，数字可以超越，乔丹永远不可超越；青春期由科比伴随的球迷说，我没有经历乔丹，科比是唯一的神。那么，你让我这个同时经历过这两位巨星的中年男人，如何下结论呢？

每次有球迷来问，科比和乔丹，到底谁更厉害？或者，他们拿两位现役球员对比，来问到底谁更厉害？我没法回答，只好说：篮球是团队运动，除非他们两人单挑，个人之间的对比毫无意义，何况两个不同时代的巨星？

我也在青春岁月有过偶像，比如听歌就听齐秦，每一次他来北京，甚至赶到天津，也去追他的演唱会。后来齐秦老了，嗓子劈了，演唱会也开不了了，我改听许巍，但这不会磨灭我对齐秦的敬畏。齐秦代表我的青春记忆和感觉，百听不厌，许巍代表当下的心情，同样百听不厌。想想过去，我会拿出《外面的世界》来听，行走在旅途上，我会拿出《旅行》或者《星空》来听。前者是青春的感伤，后者是中年的淡泊。

青春是什么呢？青春是不可遏制的激情。在科比还没有选秀的1996年全明星赛训练日，我第一次现场见到乔丹，离他如此之近，瞬间从头皮麻到脚底，后来在一篇《我与乔丹远隔天涯》的文章中，我把这种感觉命名为“过电”，这是每一个篮球记者第一次见到偶像时必须经历的感受，不经历，说明你麻木，过于早熟。只有被电过，你才会是一个合格的篮球记者，以后见到大咖，甚至再见偶像，都不会像一个“追星族”。乔丹第二次复出在华盛顿，我每天跟队采访，乔丹成了一支普通球队的领袖，最少的时候，连我在内只有三个记者跟着他们，乔丹已经像熟识的邻家大叔。有一次墨西哥一位胖胖的记者来，和我们一起等奇才队训练结束，隔着幕布缝隙大呼小叫：“哦，天哪，哦，我的上帝！”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我见到迈克尔了，真的是迈克尔！”我知道他在“过电”。

我很幸运，乔丹还在他的巅峰时，科比出现了，并且我有机会在1997年全明星新秀赛上，近距离看他和艾弗森斗法。当时，科比还被我写成“布莱恩特”，有时候是“科比·布莱恩特”。后来我和徐济成打电话商量译名的问题，我说趁现在他还没那么大红大紫，我们统一一下吧，以后写文章就这个人用名字而不是姓来称呼，下不为例了——那个时候科比还在打替补。大徐说，好。我一直记得1996年他跟中国篮协和中国队去夏季联赛，回来和我眉飞色舞描述，和中国队比赛的那个叫“布莱恩特”的18岁小子是如何神奇，连过中国队数人扣篮——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两人正要转一场NBA比赛，那时有很多比赛是我们两人解说，孙正平老师经常出差，忙不过来。

当科比已经完成他18个赛季，并且还像18岁时那样执拗地去打每一场比赛时，我的篮球记者和解说生涯已经整整20年。并不是我有多么大的福分，能有两位历史上最伟大的巨星前后并且交叠地贯穿我的职业生涯，这只是职业生涯的积累。现在看球的每一位年轻球迷，最终都会积累足够丰富的看球经历，在你的“职业看球生涯”中，也会有不止一位了不起的伟大球星贯穿甚至交叠。这好比科比超越乔丹的总得分，当时间足够长，并且在他的每一场比赛中，都是那样全心投入去争胜，里程碑的到来是水到渠成。

时间不是问题，难的是我们会不会像乔丹和科比那样，每一天、每场球，都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这是我每天要问自己的问题，每当自己感到倦怠，这样的问题让我感到羞愧，并且唤醒自己，立刻振作精神。

这就是偶像的作用吧，他的名字可以不是乔丹或科比，可能曾是麦迪或卡特，可能曾经是艾弗森，现在可能是库里或哈登。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偶像是不朽的，青春的时候陪伴你，他们或者在我们老去时，仍然可以穿梭时空，在寂静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正如我偶尔会翻出《外面的世界》或《大约在冬季》。

（作者系《篮球先锋报》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