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报见习记者 任丹妮 记者 袁达
2010年底,突尼斯出现社会动荡。次年1月,在突尼斯执政长达23年的领导人本·阿里下台。这个被称为“茉莉花革命”的事件被指开了“阿拉伯之春”先河。然而随后突尼斯经济持续低迷,全国爆发多次大规模游行,议会一度停摆。
今年6月,突尼斯各政治派别通过全国对话大会,确定了新议会选举和总统选举日期。本次大选的举行标志着突尼斯政治过渡进程渐近尾声。
早报记者在总统大选第一时间采访了突尼斯独立记者、现任法国巴黎三大教授的历史学家阿迪勒,近距离了解突尼斯的“民主之路”。
东方早报:在议会选举中,很多突尼斯人都很犹豫,甚至到了选举前一天还不确定要选谁,那么在这一次的总统选举中,民众的选择清晰吗?
阿迪勒:总统选举要容易很多了。首先,经过议会选举后,人们心中都已经有了方向,所以他们基本都会选择所投党派的候选人。其次是,现在的两极分化还是很明显的,基本可以确定,结果就是在贝吉和马尔祖基之间诞生,前者是呼声党领袖,代表了民族主义的潮流,后者是现任过渡政府的总统,代表了保守主义。
东方早报:很多媒体形容议会选举是一种“策略性投票”,即把票投给某个党派仅仅是因为反对另一个党派,那么在总统选举中,这种现象也会存在吗?
阿迪勒:我不认为议会选举只是一种“策略性投票”,它的意义远不止此。确实有很多票是反对某种政治模式,反对某种社会形式的,也就是伊斯兰化(把伊斯兰的一些教条加诸政治和社会生活),为了保证成功,突尼斯选民会把大量的票投给唯一的具有最强竞争实力的党派——呼声党。伊斯兰派在对国家的管理、身份认同问题以及对暴力的管理上都失败了,因此,总统选举将会延续议会选举,“有效投票”还会继续在总统选举上充分发挥,以支持呼声党的候选人。
东方早报:但是如果万一是马尔祖基胜利的话,那么这会给突尼斯的未来带来何种影响?是否会导致组阁过程以及之后的政府运作出现很大的党派矛盾和僵持?
阿迪勒:确实马尔祖基受到了伊斯兰党派复兴党的大力支持,不过复兴党自己没有派出总统竞选人,也就是说,马尔祖基代表的还是保守派,他将给贝吉的总统之路带来点障碍。我不认为马尔祖基有机会赢得总统大选,他会获得来自“复兴党”的支持,但是在第二轮选举中,不会有其他的支持了。即便他最后能获胜,也会处于权力的边缘位置,因为权力几乎是掌握在政府首脑的手上的。
东方早报:你对总统大选最大的担忧是什么?
阿迪勒:第一大担忧就是暴力冲突。特别是马尔祖基那派的势力,他们建立在区域划分和反革命的基础上,是民主的一种威胁。不过考虑到其他党派和社会民众的反应,这种压力会减少些。所以我认为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暴力冲突事件,即便是恐怖分子也不能在大选中有什么小动作。
东方早报:“阿拉伯之春”在阿拉伯国家掀起后,似乎只有突尼斯的“民主进程”坚持了下来,其他国家如埃及、利比亚、叙利亚都仍在经历不同程度的动荡,你觉得突尼斯能坚持下来的原因是什么?它和其他阿拉伯国家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阿迪勒:突尼斯是阿拉伯世界的一个例外,这种例外事实上是根植于历史的。突尼斯国家建设的历史很久,18世纪时就已经存在了,这就使突尼斯有一种朝代的持续性和政治的稳定性。在19世纪,这个国家开始了大的改革,现在还存有1861年的第一部宪法。突尼斯有很多现代的学校,也进行过改良运动。正是这样的历史培养了突尼斯很多的精英,他们十分现代化,也很开放,社会很有活力朝气,哪怕是在极权时代,这种活力也是存在的。这些在其他阿拉伯国家是没有的。
东方早报:现在阿拉伯国家都很动荡,特别是“伊斯兰国”的势头让人担心,你认为阿拉伯世界的动荡会阻碍突尼斯的民主进程吗?
阿迪勒:根本的问题其实是阿拉伯国家的脆弱。这些都是不成形的、历史比较短的国家,因此对这些国家而言,“民主进程”会使他们传统的社会结构(部族制、社群主义、宗教化)和现代社会结构(政党、协会、工会)发生冲突。这种缺失或者说薄弱,可以用来解释他们的动荡。“伊斯兰国”不过是一种暂时的现象,那些极端伊斯兰主义者是利用了伊拉克前总理的放纵和叙利亚的虚弱。但是一切都会重建的,因为那些恐怖分子是没有政治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