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GDP：雁栖湖的“绿色经济”

9月20日，距2014年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峰会还有50天，北京市怀柔区的雁栖湖上又下了一场持续几个小时的太阳雨—这是北京市区极难见到的景象—虽然同属华北平原，这片临燕山余脉的区域却有着自己的小气候。而要是等到一望千里的大晴天，在三面环山的雁栖湖边，据说北面山上的长城也隐约可见。2014年3月，就在这里，美国第一夫人米歇尔携家人登上了慕田峪长城。

雁栖湖西岸，为2014年APEC峰会准备的主要建筑已经基本完工，包括国际会议中心、精品酒店、12座贵宾别墅以及直升机停机坪。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外形如旭日东升的精品酒店，该酒店由全球仅75家分店的凯宾斯基投资，将是中国最大、全球前三的凯宾斯基酒店。

APEC会议选址北京雁栖湖，这也是继上海2001年APEC第九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后，时隔13年，中国再次举办APEC会议。

2013年10月有关官员宣布2014APEC峰会在雁栖湖举办的消息后，雁栖湖和其所在的北京市怀柔区就开始获得各种关注。APEC的举办，对当地无疑意味着一个相当高的发展起点，定位为北京“生态涵养发展区”的怀柔，已渐显矜贵气。

国际会都计划

雁栖湖位于北京市怀柔区雁栖镇境内，原名北台上水库，因每年春秋两季常有成群的大雁来此栖息，故得名“雁栖湖”。

雁栖湖距北京城区50公里，从北京市区出发，经京承高速，不到1个小时便可到达雁栖镇，镇中心往北4公里，便是雁栖湖岸的会场区域。

时代周报记者抵达当日，工人们正散布在绿地上布置花圃、修整草场，以迎接即将到来的2014年APEC峰会。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曾是这里的村民，但当初的村庄几年前就已完成征地拆迁，现在只剩下地名，取而代之的是沥青道路和大片的绿地。

这源于2009年北京市启动的“雁栖湖生态发展示范区”规划建设工作。根据当时的官方文件，该项目“是北京市对接‘世界城市’发展目标、提升首都国际化职能、建设‘国际活动聚集之都’的重要举措”，目的是将该区域规划建设成为“国际一流的首都高端会议聚集区和特色突出的北京生态旅游休闲胜地”。

2010年5月，北京市规划委员会撰写了《北京雁栖湖生态发展示范区整体环境建设规划及景观设计规划设计任务书》（下称“《雁栖湖规划》”），明确提出该地区要“规划建设成为北京市城市国际会展功能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具有举办国家领导人峰会、国际组织高端会议、跨国企业总部会议等高端服务功能的重要地区”。

也就是说，这样的布局早有安排。随着北京在整个亚太地区的政治、经济地位的提高，高端会议基地的建设成为必须。而选择雁栖湖作为“国际会都”，显然是看中了其良好的生态环境。此外，除了依山傍水的条件、常年稳定在一级的空气质量，这里还有中国标志性的万里长城：雁栖湖所临的慕田峪长城，与西栅子长城的“箭扣”、“北京结”等连成一体，组成了怀柔61.5公里的长城带。

怀柔区政府近几年屡次提出，雁栖生态区将具备接待G20峰会的能力，因此2014年11月的APEC峰会之后，雁栖湖接下来可能举办G20峰会的说法也在坊间流传。

在《雁栖湖规划》里，总面积31.8公顷的雁栖湖湖心半岛是会场核心区；以湖心半岛为中心向外延伸的21平方公里面积，则是整个雁栖湖生态发展示范区的范围，除了举办会议，这一区域也要建设成为“湖光山色优美、人文特色突出、生态环保高效的高品质文化休闲度假区”。

京郊小镇的高端化洗礼

事实上，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雁栖湖边就有会议、度假型建筑逐渐聚拢，诸多政府机构和国企的培训基地、会馆、宾馆驻扎于此。在湖的东北方，还坐落有人民银行清算总中心和在建的中国科学院雁栖湖校区。

不过在雁栖湖几公里外的城区，除了道路两旁的广告条幅，人们很难将APEC峰会和这里的村镇联系起来。

雁栖镇位于怀柔城区北4公里处，官方介绍中，雁栖镇是一座“集科工贸为一体的新兴城镇”。以雁栖环岛为中心，北是中国乡镇企业城，西是怀柔区旅游房地产开发区，东为北京雁栖工业开发区，健力宝、美国玛氏、泰国红牛饮料等诸多国内外知名企业落户该镇。

20世纪90年代以来，工业企业的入驻给雁栖镇带来了相当部分的外来人口。以位于雁栖镇中心、距离雁栖湖不到2公里的范各庄村为例，该村本地人口仅1800多人，外来人口则有7000多人。

APEC峰会无疑将给当地带来一轮新的刺激。就在不久前，范各庄村作为“国际会都周边的重点建设村庄”，刚刚完成了环境的升级改造，一条仿古的商业步行街已经建成。不过街道依然冷清寂寥，不少店面尚未售出或等待转让。

相比这条定位较“平民”的商业街，镇中心另一高端的“绿色国际雁栖小镇”也在建设之中，该小镇是雁栖湖生态发展示范区“重要的产业支撑和服务配套区”，占地面积约10平方公里，已纳入示范区的整体规划，将“按照高档奢侈区、免税区的国际先锋面貌和融汇自然生态的绿色国际小镇建设理念，全面涵盖绿色科技、教育医疗、高端居住、免税购物、休闲娱乐等高端产业”。

而在雁栖湖东北岸，中科院雁栖湖校区2013年下半年已部分投入使用。据了解，2015年该校区将完全建成，届时可容纳1万名学生及2000名职工，它将成为中科院最具规模的教育和科技基地。

“风景是很不错，但是校外什么都没有，只有村里的小超市和饭馆。”一名2013年9月入住该校区的研究生对时代周报记者抱怨，“买东西还是要去怀柔城里。”

在建设“国际会都”的背景下，当地配套设施的缺失更加明显。据媒体报道，有关人士透露，怀柔正有意跟万达合作，建设大的商贸中心，还计划引进北京市前十名的名校，创办国际名校。

“APEC的召开会带来很多东西。交通、基础设施、生活配套和整体环境的提升，区域整体面貌的改善。”北京大学房地产研究所所长陈国强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中国房地产研究会人居环境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开彦2014年曾在相关论坛上提出，怀柔建设国际会都，不仅可以举办APEC、G20峰会，未来甚至可以承接国内两会、跨国公司年会等决策会议，并围绕“国际会都”发展旅游、酒店、餐饮等衍生服务业。

“APEC肯定会给当地带来发展的契机，它会向着发达地区的方向发展。但是怀柔本身生态涵养区的定位，跟高速发展、人口大量进入是相矛盾的。”中国社科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中心原主任、中国城市经济学会副会长牛凤瑞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纠结的发展与环保

在北京各区中，怀柔区突出的特点便是良好的生态条件和稀缺的土地资源：山地和森林覆盖率达到80%，水域面积1000多公顷，而可用于开发的平地面积只有20%。

《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04-2020年）》将怀柔确定为“生态涵养发展区”，对其定位是：北京市东部发展带上的重点地区，北京市国际交往中心的重要组成部分，北京市生态环境保护带的重要组成部分和饮用水源地之一。

作为北京的水源地之一，怀柔担负着北京水源保护、生态涵养和绿色屏障的重任。因此，上述规划提出，怀柔将“重点发展旅游、会议、休闲、度假、影视文化、教育及研发等功能，平原地区适当发展科技含量高、无污染的都市型产业及现代制造业；是特色农产品生产及加工基地”。事实上，也正是这一定位，让怀柔这些年的发展相对稳定。近几年怀柔人口增长也显著低于北京整体水平。

北京市也有意淡化对怀柔的GDP考核。今年初的北京人代会上，北京市市长王安顺提出，要“统筹推进差异化特色化发展，突出人口规模、发展质量、生态环境等三个方面，建立区县差异化考核评价指标体系，降低首都功能核心区、生态涵养发展区经济增长指标的考核权重”。

在怀柔的“十二五规划”中，“建设京郊经济强区”是其战略目标，“民营化科技新区，国际交往新城、现代基地、生态宜居典范”是其发展定位。近年来，国家中影数字制作基地、中科院怀柔科教产业园和雁栖湖生态发展示范区几大重点项目先后落地怀柔。

“随着北京这些年的发展，主城区的科研院所、中央部委的下属机构以及企业外迁的趋势非常明显。APEC是个重要契机。在远郊区县里面，怀柔的优势和吸引力会因为这场会议的召开而提升。”陈国强表示，今后怀柔区人口增长速度超过北京整体人口增长的速度，可能性很大。

“未来怀柔在京津冀一体化、北京城区人口和产业的疏解方面，会扮演更重要的角色，这是毫无疑问的。”陈国强说。

在对怀柔举办APEC峰会的各种展望中，也包括房地产商对发展当地高端房地产的期待。已有声音指出，APEC峰会后，怀柔将成为很有潜力的富人迁入地。

“这取决于怀柔跟其他地区相比有没有优势，比较直接的是看当地有没有比较高端的房地产项目推向市场。”陈国强说。

不过牛凤瑞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按照怀柔在北京整体发展中的定位，它疏解城区人口压力的作用不会太大。疏解城区人口，主要还是依靠通州、大兴、房山这些地方。”

“只要有人口进入，就会带来环境的压力。如果发展高端房地产，必然也要有服务业的发展、其他人口也会增多，始终会造成污染。”牛凤瑞表示，怀柔的发展只是快慢的问题，“这要看当地的做法。当然，地方政府可以通过优化产业结构来降低发展的成本。但是说到底，发展和保护生态环境是有内在矛盾的。”

陈国强则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作为生态涵养区，主要是尽量避免高污染高能耗的项目，并不排斥发展养生养老、商贸、教育、现代服务业，发展某些产业对生态涵养区的定位，反而是加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