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版《天鹅湖》：想象的多种可能性

早报记者 廖阳

在男版芭蕾《天鹅湖》今年5月于上海做3D电影版展映时，已有不少先睹为快的观众预言，这是一部绝对会造成观演效应，甚至酿成“文化事件”的演出。9月25日晚，英国编舞家马修·伯恩一手缔造的男版《天鹅湖》首演19年后，终于来到上海文化广场。上海首演当晚，观众的反响就与预言中的一般。在几乎“零差评”的口碑声中，男版《天鹅湖》揭开了为期13场的巡演大幕。

它聪明地抓住了“3D”观众

来上海之前，《天鹅湖》剧组率先在日本进行了为期两周的巡演。剧组布景、灯光都通过海运，而服装和软景则借由空运来到上海。因为台风的关系，服装等物件到达上海的时间延迟了一天，直至首演当天15点，剧组才基本将舞台装完并进行技术合成。这也致使首演的演出时间，由原定的19点15分，推迟至19点40分开场。

一个少言寡语、穿着“迪奥”风格服饰的冷酷王后，一个羸弱不堪、处处求爱而不得的压抑王子，随时随地开着闪光灯的疯狂狗仔队，表面阿谀奉承、背后插刀的王室总管，粗鄙俗气却又善良单纯的王子女友……男版《天鹅湖》唤起人们对英国白金汉宫当代肥皂剧般的想象，笃信弗洛伊德学派的人，又从这里十分轻松地找到了“恋母情结”。

男版《天鹅湖》最颠覆之处在于，在传统的古典芭蕾上盛开一个敏感的“人性”话题。不管是恋母，还是王子和天鹅之间从试探到慢慢产生及至充满恐惧与痛苦的同性情感，都能让观众触摸到清晰脉络。换句话说，这部“音乐剧”般的舞剧，全程咬合紧密，紧凑到观众根本无暇走神，正如马修·伯恩所言，“我从未想过与古典芭蕾竞争，我所做的只不过是讲一个故事。”

早在十多年前，舞蹈家金星便在英国看过男版《天鹅湖》。首演当晚，金星亦坐在演出台下。因为有着常年的舞台经验，她能感觉到台上舞者的些许疲惫，“可能是时差没倒过来，舞者体力有点不够，肩膀有疲倦感。但脚底的古典芭蕾功底很扎实。”面对疑问，头鹅主演乔纳森·奥利维尔坦率承认，在演出前一晚，他确实没有休息好。因为时间太紧，演出当天舞者未进行充分的技术彩排，“台上又闷热，汗流得多，所以看起来有点累。”

原本这台演出便十分消耗男舞者体力，有工作人员甚至笑言，男舞者的运动量大得就像运动员。另外，文化广场的舞台对这版《天鹅湖》来说还是大了点。在英国百老汇剧场巡演时，舞台台口通常只有10米宽，文化广场的台口却有18米，势必对舞者来回跳的舞步、所转圈数和体力有近乎双倍的要求。因而台上虽只有14只天鹅，《天鹅湖》剧组却共配备了38只天鹅以做轮流休整。因为都是光脚踩在地板上跳舞，男天鹅在演出中受伤的几率也提高不少，剧组因此配备了随团医师和按摩师，演出结束后，还要为舞者准备四大桶冰块为其腿部消肿。

在金星看来，男版《天鹅湖》的舞美设计和舞台调度，几乎都按照百老汇风格来打造。马修·伯恩最成功之处在于他非常聪明地抓住了“3D”（三面）观众：纯古典芭蕾爱好者可以审视该剧对古典芭蕾的颠覆，现代舞观众可以看该剧如何使用了现代舞语汇，百老汇音乐剧观众则可从中寻到流畅纯熟可看性高的故事。在很多创作者手忙脚乱只能抓住其中一面观众时，“伯恩将这三方面同时一把抓到手，这个戏也就成了。”金星说。

王子和天鹅之间

到底是不是爱情？

演出第二天，“王子”西蒙·威廉斯和“头鹅”乔纳森·奥利维尔接受了早报记者的采访。一上来，威廉斯便忍不住问，“昨晚看现场了吗？观众真的很热情呢！”

2009年，奥利维尔主动请缨，成为男版《天鹅湖》头鹅一角扮演者。威廉斯的资历比他更深，在1999年从英国国家芭蕾舞团转投马修·伯恩的英国动画冒险芭蕾舞团后，他便开始参与《天鹅湖》的演出。威廉斯亦是少有的王子、头鹅均演过的舞者之一。

对王子和头鹅来说，两者演出时面临的挑战各有不同。王子更侧重于情感和内心戏的表演，头鹅则更面临着技术和体力上的消耗。在气质上，王子和头鹅差别也很大，一个阴柔，一个阳刚。如何在两个角色之间做自如转换？威廉斯笑说，在表演王子时，舞者要表现出王室的高雅和高贵，还要时时有爱而不得的感伤情绪，而在表演头鹅时，则重在展现天鹅的动物性和攻击性，以及力量感和肌肉感。在首演当晚与奥利维尔共跳一段双人舞时，因为两人的舞姿有相似之处，威廉斯甚至会有自己是天鹅之身的错觉。“奥利维尔边跳就边提醒我，你要往后一点。因为动作虽一样，我们两人的情绪其实并不一样。”

除了头鹅，奥利维尔还要扮演剧中黑衣男子一角。与头鹅对舞者的技术和体力有极高要求不同的是，黑衣人角色的音乐剧成分更大，人物“表演”更吸引观众眼球。所以整部剧中，奥利维尔除了跳现代芭蕾，还要时时注意完成心理上的角色转换。

天鹅是否真实存在？舞剧第二幕和第四幕的反差设置，为观众的解读带来了很大迷惑性。奥利维尔解读说，第二幕中，王子受刺激欲投湖自杀时，确实惊起了公园湖泊里的天鹅。在王子的眼里，天鹅代表了力量和野性，王子自觉孱弱不被认可，开始主动与群鹅嬉戏，亦开始了他对天鹅的各种想象。而在第四幕中，群鹅对王子的攻击，便完全是生病且精神错乱的王子的一种臆测。群鹅从王子床底钻出来这一近乎“惊骇”的出场，亦验证了这不过是王子病逝前的一个噩梦而已。

王子和天鹅之间，又是否为“同性之爱”？从现场观众的反应看，很多人都认为是，也希望是。但每每问及这个问题，从马修·伯恩到好几届主演，从来给出的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威廉斯和奥利维尔都认为，王子、天鹅之间的情愫“很复杂”。“王子需要一种被爱和被认可的归属感，甚至只要一个拥抱就好。”在人生凄清迷茫时，偶然间遇见的头鹅让他宛若新生，“每个人的理解都会不同。这跟你的成长背景有关，也和你现下的生活状态有关。”奥利维尔认为，男版《天鹅湖》为观众提供了想象的多种可能性，这亦是它能风靡全球的原因——每个人都能在此投射自我，并找到自己希望得到的答案。

很多人最初听到“男版”几个字时，总会不自觉带着讪笑牵一牵嘴角。但这部从幽默开始，又以严肃和悲伤结束的舞剧，却着实是一部悲喜相交的正剧。它探讨的议题，包括人性、爱，也有人与生俱来的孤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