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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水
腰乐队的《相见恨晚》和痛仰的《愿爱无忧》发布的时间相近。于是有人调侃他们,意思是无论腰唱什么,痛仰都“一直往南方开”不辍,多高级的以不变应万变。讽刺“一直往南方开”是不对的,毕竟给音乐节上那么多青年带来高潮无数,最适合伴着音乐开火车的音乐舍它其谁。然而从这个调侃中毕竟可见痛仰的风格是多么固定。
新专辑亦是如此。不用听高虎唱,光是听新歌高开又清凉的前奏就知道是痛仰无疑。至于贯穿全碟的那些重复字句,比如“愿爱无忧”(《愿爱无忧》),“我的路很蓝”(《野狼》),“哈利路亚”(《哈利路亚》),“一起漫步”(《美丽新世界》)……,加上高虎含混又痞痞的独特唱腔,像是为专辑上了双重保险,告诉歌迷们痛仰还是那个痛仰。
专辑的文案是这样写的:“这支乐队,死磕的时候被扛成大旗,试图和解时又被错认成楷模,时至今日,在竞相催眠的时代里,却偏偏把自己酿成了水,变成了充盈剔透的精神透镜。”
前一半是大实话,后一半就有点言过其实了。
说无奈也的确是无奈,平日劝人劝己都知道要“想开一点”,又凭什么要求一支乐队要死磕到底?然而和解,并不意味着就是把在路上的音乐唱成旅游音乐。用复读机一样的词句和讨巧的旋律唱内心的感受不是不对,只不过把脑袋里关于在路上的记忆碎片拿出来然后谱上曲就是和解了吗?很可能,只是缺乏思考的表现吧,太过透明反而空空如也。
同样是沿途风光,旅游音乐和在路上的音乐区别在哪里?应是在于前者只是风光与内心一闪而过的念头的捡拾,后者则是骨子里的苦涩和追问,就算风光柔软甜美,也掩盖不了这底色。
有时候觉得曾经的摇滚“老将”们都和解过了头,尽管和解过头的结果是他们的音乐被更多人听到了。汪峰,一面偏激地宣称“现代文明都是垃圾”,一面乐此不疲上春晚做“梦想导师”,还把自己当作理想不死之平民斗士的代言人。许巍,从迷茫的白衬衫外省青年变成了面朝大海向上45度仰望天空的礼佛之人,让人看得七荤八素。是不是曾经粗糙的大叔们内心一直向往的其实是柔顺安静的东西,所以境遇一旦改善,立即毫不犹豫掉转风向,站到了曾经的自己的对立面。
然而这是人之常情,听的人没有质问“你怎么变了”的权力,毕竟向往顺境不再死磕是本能。更何况,在那个需要痛苦地左突右冲的觉醒时代远离之后,即便你想严肃一点,都常常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比如崔健一本正经在唱歌,一本正经呼吁大家一起真唱,一本正经拍了部叫《蓝色的骨头》的电影,里面塞满多年的思考,却让人觉得“太多了”。去年西岸音乐节上崔健在韩星之前唱歌,台下小孩们反应冷淡的窘境也是意料之中,要怎么让追逐韩星的孩子们理解摇滚前辈的呐喊?
所以,只能说,对于想认真说点话唱点歌的人来说,这本来就是个难以生存的时代。不如走万青(万能青年旅店)或者腰乐队的路,深居简出,有歌就唱,懂得适时收手,不要让自己变成音乐节上的老面孔。毕竟,让自己的音乐变成青年们的齐声合唱或者pogo的背景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回到这张《愿爱无忧》。在段子手横行的时代,这张专辑让人调侃的地方又何止唱片名(比如,“愿爱无忧,无痛人流”)。总之,“精神透镜”之类的真的谈不上,痛仰也从来没有到达过这个高度。但是这也不是一张很烂的专辑,毕竟旋律还挺抓耳,配器也精致自然。在不严肃的时代,连我们都管不住自己的嘴见人笑人见鬼戏鬼,又怎么去要求一支摇滚乐队继续扛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