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安置房136户有质量缺陷

早报记者 严昊 发自云南永善

7月10日，中国第二大水电站溪洛渡电站机组全部投产发电，但移民安置的问题却依旧任重道远。

云南省永善县黄华镇的朝阳集镇，是溪洛渡电站的一个库区移民安置点。1177栋移民安置房，至少有136栋存在质量问题，甚至出现过在建房屋墙体被风吹倒的状况；截至约定交房日期，八成房屋都不具备入住条件，甚至在一年后移民都还靠租房度日。对此，黄华镇党委书记柯平称，从2012年9月把宅基地划拨给移民，到2013年4月底要求移民必须全部搬离原址，中间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建房。

两年前，早报记者走访黄华镇时，刚履职一年的柯平就表示：“时间非常紧迫，而且我们的交通糟糕，建材的运输、准备困难重重，但移民的时间表却不容更改。”如今，这一预见已经成为现实。2013年溪洛渡水电站已经蓄水试运行，但是移民安置的后续问题才刚刚开始。当年，永善县委组织部在一份内部的调研报告中直接指出“移民搬迁工作仓促上马”。

报告指责，溪洛渡水电站是在工程可研未经审批、移民安置规划未经审定、安置点房屋等基础设施建设未启动、征地报批手续未完备的特殊背景下，提前开工建设的。

报告认为，上述提前开工问题，是作为国家水电工程的溪洛渡水电站的“特殊性”，并将其称为典型的“三边”工程，即：边建设、边审批、边移民。整个移民工作始终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反映诉求、争取政策，化解矛盾、维护稳定”中艰难推进。

“十多年的前期准备，最后留给移民搬迁却只有半年。”永善县移民开发局局长刘峰对这样的“仓促”表示遗憾。

墙体裂缝可塞进拳头

水泥柱只有钢筋骨架

30岁的周伟是黄华镇的水电移民。按照政府承诺，他2013年4月就应该搬入移民集中安置点朝阳集镇，住上新房子。但是新房子墙体一道能塞进拳头的裂缝，让其建设停滞在一楼。至今，周伟一家仍然以租房度日。

朝阳集镇是永善县最大的水电移民集中安置点，南边就是金沙江。溪洛渡水电站涉及云南永善县的移民近4万人，其中黄华镇人数最多，有10200余人。

周伟称自己是2011年11月20日搬走的，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和家人都住在搭建的窝棚里，后来才每月花1100元租了房。距离周伟租的房屋不到1公里，就是他只建了一层的家。这栋房屋宅基地为60平方米，周伟交了18万元，原本打算建三层。2013年3月，他却发现自家和邻居房屋连接处出现裂缝，随即叫停了工程。

早报记者在现场发现，这道裂缝从墙体到楼板整体贯穿，很轻松就可塞进两根手指。登上二楼，裂开的墙面甚至可以塞进拳头。

根据永善县提供的数据，朝阳移民安置点共有1177户宅基地，存在质量缺陷的共计136户。

34岁的移民段吉松带着记者来到一处同样只建了一层的安置房。楼梯旁一根原本两米高的水泥柱子空空的，只有钢筋骨架。段吉松说，当时浇筑完混凝土拆开模具后，柱子上的混凝土四分五裂，一块块混凝土都可以从钢筋缝隙中抽出来。他将问题归咎为操作人员的偷工减料，“像这样的柱子，在浇筑混凝土时候，都要用振动棒搅拌，但是建的时候没有用。”

段吉松的说法得到负责工程监督的蒋银开的证实，“操作人员没经验，也没按照我们的方法（建造）”。

施工方由政府“牵线”

但却不受管理约束

2013年2月，移民彭永亮家的新房刚刚建到两层，不料二楼的一面墙在大风中轰然倒塌，倒塌的墙体长2.7米、宽2.2米,共计5.94平方米。

当时，相关单位归纳了四大倒墙原因：一是房屋二层设计为砖混结构,在构造柱、梁板未浇筑前墙体独立悬空,未与梁、板、柱形成闭合体；二是砂浆凝固时间不够；三是临时支护措施不到位；四是受大风天气影响。

但是在村民提供的一段视频中，彭永亮用一根木棍剐蹭尚未倒塌的墙体，只见砖块间的水泥很轻松就被刮掉，形成空洞。

时隔一年，早报记者在朝阳集镇中看到一面二楼朝南的墙体也倒塌了。记者随地捡起了一根铁丝，剐蹭砖缝间的水泥，与视频中一样，可以轻易将水泥刮掉。

房屋的主人并不在现场，住在附近的移民皮天雄介绍，房主要求政府和施工单位将房子拆除，自己建设。

黄华镇党委书记柯平称，根据云南省移民局和昭通市政府的文件，移民房屋的建设是统一规划设计后，由移民户自建或联户自建，并不涉及政府统一建设的“帮建”，政府只是考虑到了移民的实际难处才“帮”了一把。征得大多数移民同意，由镇政府引导5家有相应资质的企业与移民代表洽谈帮建事宜。

“自建”有别于政府找工程队为移民统一建房的“帮建”。早报记者随机走进一家正在施工的“自建”房屋，用同样的方法剐蹭水泥，却难以被剐下。当地不少居民反映，居民“自建”的房屋质量普遍比政府“帮建”的质量好。“政府的角色很尴尬，群众反映的问题政府有责任解决，但解决问题的真正主体不是政府，而是承建商。这中间政府解决问题的能力小，面临的问题却多。”柯平说。

移民皮天雄虽住进安置房却一直不肯签字验收。他家一楼的一处房梁处约有1平方米面积的修补。永善县住建局派到黄华镇监督房屋建设的蒋银开抱怨，“我们和施工方有矛盾，他们不听我们的。”虽然来自政府部门，但是蒋银开称，他们不是勘测、设计、建设、业主和监理的任何一方。“他们不需要我们签字，也不是问我们要施工款。”

半年来不及建千户房

移民只好投亲或租房

“当时省里下达的命令是，在2013年4月30日之前移民全部搬出库区，但是建设单位把场平工程和基础工程建完交给我们时已是2012年9月28日。”柯平进一步表示，也就是说移民得到宅基地之后只有半年多的时间建房。

柯平介绍，建房涉及到朝阳集镇1177户宅基地，4964人，建设面积大概有30万平方米。然而，由于移民房建设时间紧、工程量大、缺少劳动力，为确保房建质量、进度和安全，才由镇政府“帮建”。柯平称，政府最早找了云南建工集团洽谈，但是对方每平方米1560元的报价，让移民无法接受。根据当地的移民房屋补偿标准，土木结构每平方米的价格只有480元。“我们九成以上群众的房屋是土木的。”柯平说。

黄华镇政府随后与其他5家建筑商达成协议，将每平方米的均价控制在了800元到850元。柯平回应称，政府为施工企业减轻了很多负担。免去了每家企业数百万元的进场费，同时施工的水电费等也基本免除。

黄华镇地理位置非常偏僻，如此大而赶的工程，让这个小镇的人力供应不上。移民段吉松介绍，给他姐姐家建房的就是当地临时招聘的农民，每天工资120元，根本没有建房经验。

“在时间节点前，我们确实搬出来了，但永善80%的安置房是不具备入住条件的。”永善县移民开发局局长刘峰介绍。

在距交房大限一年后，朝阳集镇还是一个大工地。柯平称，当初想法是移民先搬迁，等建好一层就进去住，但其实不可行，因为安全隐患太大了。如此一来，移民只能自行投亲与租房，但是政府的租房补贴只解决搬迁之后前3个月的租房费用，补贴标准是每人515元/月。然而，由于移民集中租房，租价迅速飙升，此外还有霸王条款，必须一年起租。

“群众意见很大。”柯平表示，“只给了3个月房租，但是老百姓被耽误了半年，甚至因为安置房质量问题，到现在有人还没拿到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