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文化融合中的博物馆

艺文微言

陈履生

“走马观花”有时是一种贬义，认为不了解具体情况，浮光掠影，或者说至少所了解的不够深入和具体。但是，有时候只需要走马观花就够了。能够了解其大概，尤其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只有生活在那里一辈子或几辈子的人才有可能了解其中的很多内蕴。可是，对于观光客来说，浮光掠影的了解其大概也能够知道这个国家的政治和文化的基本层面。菲律宾之行改变了我过去从书本和媒体中了解到的对于这个国家的一般的认识。因为政治的原因，人们好像不仅是对这个国家，好像对哪个方向都有点特别的看法，尤其是在当下。

从文化上来看菲律宾，它和巴西、墨西哥、秘鲁等被殖民的国家非常相似。当地人总结说，西班牙人教导了菲律宾人信仰宗教，美国人引导了菲律宾人学文化，因此，数百年间，留下了今天令这个国家引以为自豪的世界文化遗产——殖民文化。而个中所反映出来的菲律宾人的文化包容也是值得赞赏的，几百年间保留得那么完整，中国文化、西班牙文化、美国文化完全融入到这个社会的血液之中，如同圣·奥古斯汀大教堂以及教堂外面的石狮子在这里并不显得突兀。

行前并不知道马尼拉有那么多的博物馆，因为一般认知中的与这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相应的文化的可能性，也仅仅是在有限的公益文化服务设施当中。到了马尼拉才知道我们去办展览的大都汇博物馆是一座私人性质的博物馆，但是，所谓的私人性质并不完全是个人的，而是一个不属于国家的、由一个基金会来支撑的博物馆。这也从一个方面表现出了这个国家在文化发展方面的多元的态势以及成熟的构架，同时表现出了这个国家的博物馆事业的发展是在一百多年历史这一深厚的基础上，其中的持续发展和不断完善，保证了它在现实中能够服务于社会的发展。尽管从现阶段来看它的硬件水平以及整体的规模可能不尽如人意，尤其是观众的数量还远达不到人们的理想状态，然而，这并不表明这个国家的文化基础和民众的素养。馆长像每次接待来宾那样，首先带我们看了他们的后花园，只有从这里才可以看到这家博物馆的基因，西班牙风格的建筑和围墙直白地叙述了博物馆的历史，以及令他们引以为骄傲的过去和保留历史的成就。博物馆的两侧是菲律宾中央银行的高大建筑，这成为这一博物馆坚硬的后台和基本的保障。大都汇博物馆的2500件藏品全部来自中央银行的收藏。这个馆的名称反映了菲律宾人的文化理想。从上个世纪60年代开始，在亚洲四小龙的经济腾飞时期，他们就瞄准了国际水平以及国际博物馆发展的方向，因此，他们取了一个和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相似的名称，这就表明了他们走向世界的一种决心，也表明了他们走向国际化道路信心。

“来自中国的水墨”展览是马尼拉大都汇博物馆有史以来所展出的第二个中来自中国的展览。虽然临时展厅连挂镜线都没有，可是展厅的格局和气象却与它的身份相吻合，并不显得寒碜。而临时展厅所在的位置于公众入口处，也表现出了其地位的重要。

马尼拉大都汇博物馆似乎可以成为东南亚这类博物馆的代表，规模不大，体系完善，从固定陈列到临时展览，从陈列的历史与艺术的蕴含，到公共教育的关照，尤其是能够照顾残障人士的人文关怀，都可圈可点。尤其是馆中一处能够让盲人观众欣赏著名绘画作品的设计，其人文关怀令人感动。

菲律宾国家博物馆于1901年10月29日开馆。它统辖各地属于政府的博物馆。国家美术馆是其下属部门，在一座楼里，真正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博物馆现在的四层建筑于1940年建成，于1998年作为该馆的永久陈列，展出菲律宾历史和艺术。这是一家综合性的博物馆，正在展出的有个专题陈列，是打捞出来的1600年的沉船——西班牙圣地亚哥号，其中有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瓷器以及其他物品，还有关于水下考古的知识介绍。

关于马尼拉的文化设施，还得提菲律宾文化中心（缩写为CCP）。也是上个世纪经济腾飞时期的建筑，规模较大，有地标特性。这一建筑的楼梯设计得比较独特，体量也很大。外表的材质富有艺术气质，粗狂的感觉也表现出了过去那个时代的特色。

当我回过头来发现，无论作为私营的AYALA博物馆还是国家的菲律宾文化中心，都是由菲律宾本土建筑设计师莱昂纳多（Leandro V. Locsin，1928-1994）设计的。莱昂纳多有着多层次的教育背景， 二次大战后，他在马尼拉圣托马斯大学学习法律预科，后来又改学音乐。他从一个有才华的钢琴家，又转移到建筑领域，成为菲律宾著名的建筑师。 1974年，莱昂纳多设计了马尼拉CBD中的AYALA 博物馆，也是以内部巨大的石块而让人耳目一新。1990年他被科拉松·阿基诺总统宣布为菲律宾国家艺术家（建筑类）。建筑的文化属性对于城市的形象非常重要，而博物馆建筑对于城市的文化品格更为重要，菲律宾在城市发展中不仅增加了代表一个时代的建筑，还为这个国家树立了代表这个时代的建筑师的丰碑。

马尼拉还有一家令我感动的博物馆——菲华历史博物馆。这是由华侨捐资建立并维系的博物馆。这里可以了解到华人在菲律宾的发展史、奋斗史、融入史，它用各种展陈方法说明了华人在菲律宾的存在和力量，最重要的是告诉每一位后裔，他们有华人的血统，但他们是菲律宾人。它没有让人们记住仇恨，而是让人们放眼现实的立足。博物馆的教育功能在这个馆所体现的正是这个国家和华裔的现实存在，而有了这样的教育，在菲律宾的历史上少有排华事件发生，并且出现了华人总统。菲华历史博物馆在马尼拉的意义还在于它更像一个据点，团结了许多华裔，因此，这里的志愿者所发挥的作用正是博物馆连接社会的一条特殊的纽带。

相信在东南亚不太和睦的今天，博物馆所表现的社会价值，通过教育，通过文化的作用和影响，能够愈合纷争，化解矛盾，更重要的是这里在文化上已经形成了亚洲的势力，自家的事虽然清官难断，但毕竟是自家的事，有话好好说。像历史上的中国融合佛教、菲律宾融合西班牙和美国文化那样，以文化的包容促进社会的和谐发展。

（作者系国家博物馆副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