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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治疗肠癌肝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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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芬奇手术机器人的手臂相当灵敏,足以用来剥葡萄皮。IC 资料

在中国,大肠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逐年升高,中国病人五年生存率与欧美存在明显差距,究其原因,肝转移便是罪魁祸首。手术是治疗肿瘤最有效的手段,但既往,肝转移病人的手术禁区很多,仅有百分之十至十五的初诊大肠癌病人符合手术指征。不过,近十年来随着技术和经验的进步,机器人手术、多学科综合诊治等都为治愈这种恶疾提供了可能。

身体周刊记者 罗燕倩

6月中旬的一个午后,上海上空的太阳晒在皮肤上已有了些许灼热的感觉,然而周老伯却毫不介意,他嘴角上扬,沉静在阳光之下,努力地感受着阳光下生命的力量。要不是左下腹吊着的引流袋默默地诉说他是个刚动过手术的病人,光从气色和神态看,周老伯甚至比实际年龄还硬朗些。

然而就在8天前,身患直肠癌伴肝转移的周老伯刚经历了人生最大的一道坎,当他躺在手术台上时,仍在担忧自己的生命是否会就此止步,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肠癌肝转移的自己,在摘除原发病灶手术后的第二天,他就能举着吊瓶在住院部走廊走上几十个来回,第五天便康复出院;他更加没有想到,手术仅在他腹部留下4个直径1厘米的小孔和一个5厘米的切口。

好不容易把周老伯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不仅仅是他的主治医生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普外科副主任许剑民,还有一位与许剑民合作超过350次的“搭档”——达芬奇手术机器人。

开刀治愈的希望

虽然一直感觉肠胃不舒服,消化不好,还时常便血,周老伯最初以为到了一定年龄,身体状况差也是自然,而且去年10月刚开了痔疮,所以他没太把不适放在心上。直到最近,耐不住身体的折磨,周老伯去医院看病,做了一系列检查之后,最后医生确认他的肠道出了大问题。

“5月8日,我被安徽老家的医院诊断为直肠癌,影像学检查显示在直肠与乙状结肠交界的位置有一个6厘米大的病灶。”对于这个让生活彻底改变的日子,周老伯始终铭记在心,但如此迅速的恢复又让他心情好了起来,说起曾经染上的重疾语气显得平淡。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周老伯犹如晴天霹雳,原本以为儿女已经成家,自己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日子,谁知道却患上了可怕的癌症。但亲朋好友也都安慰他肠癌大概是“最有生存希望”的肿瘤了,这让他着实有了治疗的信心。

可命运之神很难眷顾到每一个人,噩耗还是接二连三地袭来,周老伯辗转来到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就诊后,PET/CT检查进一步考虑他身患直肠癌伴肝右叶转移。按照以往的概念,肠癌都出现转移了,生存的希望立刻变得渺茫,可许剑民却坚定地告诉周老伯,他的情况可以开刀,且有治愈的希望。

抱着背水一战的心念,6月2日晚上6时许,周老伯被推进了手术室。和家人话别时,他始终不愿松开女儿的双手,嘴里说着淡定的话语,但手心不断冒出的冷汗却昭显了周老伯内心巨大的恐惧。

等待他的是一台涉及多学科合作的达芬奇机器人微创手术——对于许剑民而言,是一场多学科团队配合的合作,也是一次科技与疾病的博弈。

机器人“搭档”

这已是许剑民当天的第三台机器人手术,当天他也已工作了10个小时,但对于一个久经考验的专业医生来说,这一切根本没能在许剑民的脸上留下一丝倦意,在手术间里,他接过助手递来的饭盒,干练地扒了几口,仅花了5分钟就解决了一顿晚餐,因为手术还要持续几个小时所以必须补充点能量,但也不能太多,必须保持头脑足够清醒,操作手势稳定。

此时,许剑民的搭档——普外科副主任韦烨正紧锣密鼓地对达芬奇机器人手术系统进行术前的消毒和包装。作为许剑民的助手,自2010年首次采用机器人手术系统至今,韦烨已经和他共同完成超过350台达芬奇机器人手术,且机器人手术频率也正与日俱增,从一开始一个月才做一两台,到今年几乎每周都有六七台,韦烨的技术已被磨练得炉火纯青——刚开始术前的消毒和包装起码需要120分钟,现在,仅15分钟就能完成。

接受麻醉后的周老伯安静地躺在手术室的不锈钢手术台上,韦烨安装好达芬奇系统后站在监控台前。达芬奇机器人由三部分组成,距手术台2米远处是主刀医生的操作台,手术床边的则是装有交互式机械臂的床旁系统,此次手术,韦烨为其安上了三根机械手臂,此外还有一套处理三维视频的专业系统。

一切准备就绪,换上无菌服的许剑民来到远离手术台的达芬奇机器人操作台前,坐下后他短暂地闭目思索,手术方案迅速“掠过”他的脑海,他快速登录手术系统,选择相应音频和系统动作幅度。此刻,达芬奇机器人仿佛拥有了接受指令的“灵魂”。

从影像报告上看,周老伯直肠和乙状结肠连接处有一个直径6厘米的恶性肿瘤,在肝右叶上还存在一个直径2厘米的转移灶。在这台手术中,许剑民打算先由自己切除直肠肿瘤,再转由肝外科副主任医师王晓颖执刀同步切掉肝部转移病灶,与传统的开腹手术不同,许剑民不是用自己的双手拿刀去直接切割,而是通过操作达芬奇机器人,再借由它每根仅筷子粗细的机械手臂来完成。

只见许剑民在操作台前,戴着指套双手灵活地操控着机械手臂,而他双脚也不闲着,踩着踏板控制着“达芬奇”的摄像头。机械臂上的“小剪刀”首先在周老伯的腹部分别切开4个直径为1厘米的小口,以便三只机械手臂能进入腹腔进行运作,而另一个小孔则留给手术台旁的韦烨,随时为机械手臂提供必需的帮助,周老伯的腹部被充入二氧化碳而撑大,从而让手术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达芬奇”的成像系统可将手术视野放大10-15倍,顷刻间腹底世界一览无遗,腹腔犹如一个静谧的“工厂”,肠子宛如工厂里的水管,而原本头发丝粗细的血管则被放大成了“火柴棍”。

如一名微雕艺术家,许剑民沉稳地在腹腔内“探行”。相比2D平面图像影响术者手眼协调,“达芬奇”的高清三维“直播”则让许剑民能精准地把握手术中的真实解剖深度。通过许剑民的远程操作,指令被准确无误地传递给“达芬奇”,“机械臂”根据不同的需求,更替着机器人专用手术电刀、手术剪、血管钳、肠钳和能量平台等各种手术器械,成为各种不同的“工具手”。

许剑民的手指灵活地掌控着操作台的指套式操控器,他的手部动作被等比例缩小地传递至达芬奇机器人手臂上进行重现,机械臂手持探针在避开神经和血管的道路上一直前行,在抵达原发灶位置时许剑民格外小心。“病灶位置如果再低一些,那么达芬奇将更具优势。”术后许剑民解释道,因为骨盆空间并不大,但周边血管丰富,以往低位直肠癌通常因为盆腔位置狭窄操作困难而大大增加了手术难度,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达芬奇”的机械臂比医生的手腕更加灵活,它不但可模拟人的手腕,还具备7个方向的自由活动度,可520度自如旋转、弯曲,加之可放大20倍的三维立体视野,那么在肝脏、盆底这些狭窄、复杂手术区域内的细致解剖,从而达到了减少术中出血、保护盆底自主神经的效果。此外,机械臂更具有人手无法相比的稳定性,在将医生手部动作等比例缩小地在患者体内重现时,它还会“过滤”人手可能出现的不自主的颤动现象。

终于,在显示镜中,周老伯的直肠组织被“机械臂”上的电刀顺利切割,余下结直肠被重建后贯通。此时距离手术开始仅一个小时,此后的两小时里肝外科王晓颖副主任医师又顺利地将周老伯肝部转移灶切除。

直至晚上9时许,周老伯包裹着肿瘤的直肠和肝标本都从右下腹5厘米大小的切口处被顺利取出,医生开始为其伤口缝合。许剑民看了一眼手术室里的钟,整个手术仅耗时3小时,他嘴角微微上扬,为自己再次打了漂亮的一仗心生欢喜。

“达芬奇机器人是我并肩作战的伙伴,它突破了人眼、人手的极限,可以有效地减少术中出血量,传统的开腹手术出血量在150毫升左右,而机器人手术通常都可以将出血量控制在50毫升,且传统手术所需要的时间还整整比现在多出两倍。”虽然当天工作的时间已超过12个小时,但结束手术的许剑民仍精神抖擞、思维敏捷。

微创手术之后

当夜12时许,周老伯从麻醉中渐渐苏醒,等待他的并不是预期中难耐的疼痛和巨大的伤疤。撩起肚子,周老伯发现在自己的腹部有四个小孔,其中两个接了导管,体内的液体仍源源不断往引流袋里流淌,左下腹那个最大的切口也只有手掌大小。

第二天查房时,许剑民对此作出了详细的解释,如果按传统开腹手术将会留下2道大疤,右上腹肝部的位置有20厘米的切口,而左下腹直肠部位也起码有15厘米的切口,“机器人手术达到了完全的微创效果和手术根治彻底性的完美结合,同时又可以解决长期以来同期手术切除结直肠原发灶和转移灶会造成极大的创伤应激的困扰,微创技术还可以极大减少术后疼痛,最重要的是原本需要二次住院和全麻下才能完成的手术在一次手术中就全部完成,这样也有利于老先生早期活动和早期实施后续综合治疗。”许剑民说。

其实,在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党委书记、普外科科研所所长秦新裕眼里,达芬奇机器人的优势还远非这些,“机器人可以真正实现跨大西洋手术,曾经一位美国医生就采用该系统为一位在法国的患者进行了手术,而今后若是中国的手术机器人得以普及,那么大城市的医生也就能为山沟沟里的患者动手术了。”

很快,周老伯就真正体会到了达芬奇机器人所带来的好处,术后他的伤口就从没感觉到疼,第二天他便在许剑民的“命令”声中开始下床走动。起初周老伯还心有余悸,认为自己刚做完手术身子虚弱,“走路,是促进胃肠道功能恢复、避免术后肠黏连以及预防静脉血栓最重要的锻炼。很多年龄大的患者都处于高凝血状态,开刀后长期卧床就容易形成静脉血栓,血栓形成后通过血液流动将有形成各脏器梗塞的危险。”许剑民一字一句地说。

就这么听话照做,周老伯每天在病房走廊里绕上几十圈,很快他就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惊喜——他的恢复比年轻人还神速,术后第三天排气并开始流质饮食,术后第五天就康复出院。而出院时,许剑民还不忘叮嘱周老伯回家后仍需坚持每天步行5公里。

等待周老伯的是一段漫长的康复之路,对于他这样的大肠癌肝转移的患者而言,能进行手术可谓不幸中的大幸,因为这在十年前是不可想象的,而更多地拯救像周老伯这样的病人则是许剑民这一代医生的不懈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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