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之眼
乔纳森·琼斯
（Jonathan Jones）
文森特·凡·高的耳朵从坟墓里回到世间。确切地说，他在1888年12月从脑袋边缘割下的这块血肉最终的归宿很可能是窗下的阴沟或街边的垃圾桶。凡·高当时将其留在阿尔的妓院里。妓女很可能将其当作垃圾扔掉了。
一百多年之后，凡·高的耳朵再现人间。这一次，是通过文森特·凡·高的兄弟提奥·凡·高的玄孙的DNA培育出来的。这张耳朵正在德国博物馆展出。这件艺术史上最著名的身体缺失部件的再生品背后的艺术家是迪姆特·斯特彼（Diemut Strebe），他希望这张耳朵能够进行全球巡展。耳朵会在飞机上拥有自己的座椅么？它会成为艺术界的明星么？
凡·高的耳朵是现代文化中的伟大符号。艾伦·金斯堡曾经写过一首诗《让凡·高的耳朵去死！》（Death to Van Gogh s ear!）。这位画家、书信家切下的耳朵中所蕴含的强迫性的美感和忧郁已经成为大众文化的图腾，让金斯堡感到恶心。1956年的电影《渴望生活》（Lust for Life）中，柯克·道格拉斯演绎了凡·高割耳的桥段。这种自残的艺术姿态自此成为极端创造性行为的老生常谈。
凡·高本人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行为艺术吗？显然，任何行为艺术家的作品在恐怖象征意味上无法与之匹敌。在1889年1月的《缠着绷带的自画像》中，凡·高描摹了自己的外貌。他将缠着绷带的半边脸孔朝着画布。他的眼睛晶莹透彻，他脸孔的色调有中世纪木刻的质感。从这幅画看来，凡·高将自己视为烈士，他的伤害好像不是来自自己，是由罗马士兵迫害古代圣人而留下的。
凡·高在打算成为一个艺术家之前希望做一个牧师或传教士。他沉浸于《圣经》当中。他与欧洲宗教艺术家雨果·凡·德·胡斯（Hugo van der Goes）心心相印。这位15世纪艺术家的精神疾病和监禁生涯令凡·高念及自己的处境。凡·高曾经在书信中提及，自己在一幅艾米烈·沃特斯（Emile Wauters）描绘的《雨果·凡·德·胡斯的疯癫》（The Madness of Hugo van der Goes）中仿佛看到了自己。
面对着凡·高割耳的自画像，我觉得凡·高相信自己是一个烈士，他的暴力行为是宗教性的。这种观点被广泛共享，即便那些无宗教信仰的人士也能够认可。
如果凡·高是一个现代圣人，他的痛苦——耳朵是明证——是艺术性和精神性权威的图腾。
如果他是圣人。文森特·凡·高新生的耳朵就是圣神的遗物。就如同圣徒的手指、头颅，保存在中世纪大教堂中，作为与基督教殉教者的一种联系。凡·高的耳朵是一件现代世界视觉艺术家最激动人心的圣体。
（作者系英国艺术评论人朱洁树 翻译）
本文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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