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尼奥”的柏金包

麦卡

土豪相见，双方会瞬间变成一台高速扫描器，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就可以把彼此上下穿戴的名牌打量个遍，然后决定究竟是假意恭维、不屑一顾还是强忍嫉妒。

当切尔西遇到巴黎圣日耳曼，穆里尼奥选择了第一种方式。他说：“巴黎拥有好几个高效的射手。巴萨有梅西，皇马有C罗，多特蒙德有莱万多夫斯基，马竞有迭戈·科斯塔，巴黎则有伊布、卡瓦尼和拉维奇——巴黎的好球员是最多的，这一点至关重要。”

结果，他的恭维变成预言。拉维奇不但进了球，还制造了路易斯的乌龙，伊布和卡瓦尼虽然没有建功，但两人前场传球成功次数冠绝全场，成了拉维奇最强的后盾。当替补拉维奇出场的帕斯托雷——身价4300万欧元的阿根廷人在仅有的几分钟上场时间里完成第三个进球，就像看到左手戴着百达翡丽的土豪不经意间抬起戴着江诗丹顿的右手，场边的穆里尼奥双眼应该已经嫉妒得发红。

穆里尼奥一直想要一个前锋，如假包换的坦克型中锋，但他得到的却只有免费的埃托奥、找不到球门的托雷斯和不上档次的登巴巴。所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遇到前锋群华丽到爆表的巴黎圣日耳曼，穆里尼奥的存在感简直要创造出道以来的新低。巴黎圣日耳曼赛前在官方推特上说，“切尔西，你知道巴黎本赛季欧冠打入22球了吗？”切尔西官方当时回应，“巴黎，你知道切尔西今年18场比赛有11场没丢球吗？”但这丝毫无法安慰穆里尼奥，他最缺的不是这个，他缺的是进球，按他的意思，有进球（ball），才是有种（balls）。

九年前，穆里尼奥第一次执教切尔西时，他的第一场欧战就是对阵巴黎圣日耳曼。这些年来，他始终在努力把每一支他带的球队变成当年那支切尔西，强悍的后腰，犀利的防反，外加一个德罗巴那样的站桩式坦克中锋。在国米他有米利托，在皇马他得到了阿德巴约，但回到切尔西之后，他始终没有找到新的“德罗巴”——哪怕是减配版的。

穆里尼奥是个固执的人，他情愿枯等自己战术的最后一块拼图出现，也不愿意主动作出妥协和改变。结果就是，切尔西的防守仍然像当年那样固若金汤，但进球能力却进一步退化，对阿森纳那样的狂胜只是闪击战和多一人的偶然，被水晶宫和维拉这样的弱旅零封击败，正在变成一种常态。算上这一场，他的切尔西已是客场三连败，进球一共只有一个，还是个点球。也正是这三场失利，让蓝军在联赛和欧冠两个战场上，都已经和冠军渐行渐远。

穆里尼奥的固执是被惯出来的。从当年的切尔西、国际米兰到皇马，他从来都是予取予求、应有尽有，阿布、莫拉蒂和弗洛伦蒂诺对他百依百顺，这让他完全无需看菜下饭，对生活作出任何妥协。

但是，就像茨威格写给法国断头王后玛丽的那句话：那时候她还太年轻，她不知道所有命运赠予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上价格。重回斯坦福桥，切尔西已不是当年的切尔西，只有三个旧将，阿布也已不是当年的阿布。这个富可敌国的俄罗斯人已经开始大幅度节缩开支，他的国家正被欧洲人敬而远之，与此同时，卡塔尔人正在成为足球世界中最炙手可热的金主。当切尔西正为如何规避欧足联的财政公平政策而苦恼时，这一政策的制定者普拉蒂尼早就和巴黎圣日耳曼的卡塔尔老板推杯换盏，共商未来。

凯特·布兰切特在她当选今年奥斯卡影后的电影《蓝色茉莉》中，惟妙惟肖地扮演了一个落魄的贵妇，她的丈夫因诈骗落狱自杀，已经不再富有的她穿戴着一身名牌，在另一个城市谋求东山再起，却已无力回天。影片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细节，是那只她时时刻刻以各种姿势拎在手上的爱马仕柏金包。那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因此无法被变卖，她处处用这只包掩饰自己的困窘，遁入昔日的美好记忆，但最终却仍然原形毕露，无处藏身。

在同样蓝色的切尔西，穆里尼奥何尝不是这样一个“茉莉”。当年的德罗巴，和他所代表的完美防反，就是“茉莉尼奥”的柏金包。在对巴黎圣日耳曼的下半场，手握一个客场进球时，穆里尼奥开始将阵型回收，前场只留下许尔勒和奥斯卡——在过去，这也许是一次行之有效的变阵，但在阔绰的对手面前，却变成了一次令人触目惊心的露怯。

“没让托雷斯先发是因为我并不满意前锋们的表现。足球是要进球的，那是前锋们要做的事，真正的前锋。”赛后，穆里尼奥像茉莉一样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过去十年，狂人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他终于开始感受到生存之艰。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