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懂得害怕再学会勇敢

在三岁这个年龄，孩子面对陌生的挑战时有这样的“畏惧”，我想，这是学习“勇敢”必经的过程。

如果我们可以把自己的扫兴或焦虑之情暂时放一下，或许我们会理智地看清，这只是孩子处于不同认知阶段时相应的独特表现而已。孩子从出生伊始，天天迎接新鲜事物，在我们看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对某个认知阶段的孩子来说也许就会完全不知所措。

殷莹

春节前，爷爷奶奶给小米买了一份很大的礼物——一辆电动仿真汽车。三岁以上儿童可以坐在这种小汽车里，脚踩电动按钮控制油门和刹车，自己操控方向盘，也可以调到倒车挡练习倒车技巧，还有车载音响设备，总之是全方位地模拟成人汽车。事先爷爷奶奶没有征求我和米爸的意见，他们从小米平时酷爱合金汽车模型推断出他一定会疯狂地迷上这辆仿真汽车。

大年初一，小米去给爷爷奶奶拜年。奶奶把小汽车从卧室里推出来，停在小米面前。爷爷在一旁急切地问：“喜欢吗？喜欢吗？”奶奶兴奋地说：“小米，快坐进去开一下。”小米显然是被这“惊喜”懵到了——“这可比妈妈送我的那些汽车模型大多了”——他绕着小汽车站起蹲下、左看右看、东摸一下西摸一下，对周围一切声音自动屏蔽。终于，在爷爷奶奶的反复催促下，小米坐了上去，开心地说：“妈妈，帮我拍张照吧。”拍了照，我启动了汽车开关，教小米最简单的操作步骤。爷爷奶奶早已迫不及待：“快踩一下油门！”小米轻轻地踩了一下，车往前挪了一点。爷爷说：“再踩一下！再踩一下！”小米照做了，车又前行了一点点。奶奶说：“踩得时间长一点！”小米朝向我：“妈妈，我想下来。”我试着鼓励他：“试一下，没事的，踩得时间长一点。”小米犹豫了一会儿，踩下油门，不到两秒钟吧，车行进了一米左右。小米神情紧张，急忙下了车，不愿再上去。后来几次去爷爷奶奶家，小米都拒绝开这辆小汽车，偶尔奶奶把它推出来，他也只是坐在上面听听音乐。

小米这次的反应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对于兴致勃勃的爷爷奶奶来说，多少有点令人扫兴。“小米胆小”，是爷爷奶奶给出的解释。

找了个机会，我把小米叫到跟前，想听听孩子自己怎么说。我问他，喜不喜欢爷爷奶奶送的礼物。答案是肯定的。“那为什么不玩？”他支支吾吾，轻声说：“有一点点怕。”“怕什么？”“嗯……太快了，车会撞的！”接着，他忧心忡忡地说：“妈妈，我不想去爷爷奶奶家了。”“为什么呢？”“我不要开那个车子。”我赶紧向小米解释：“看爷爷奶奶和开那辆小汽车是两件事，你可以暂时不开那辆车，但你还是可以也应该去看爷爷奶奶。”小米笑着点头，如释重负。

小米确实非常爱车。在家里，他拥有大大小小汽车模型不下四十辆，几乎每天都要拿出来挨个玩一遍。他也喜欢坐车，无论是爸爸的车、舅公的车、公共汽车还是出租车，只要是车就行。他还对车标有着浓厚的兴趣，五十多种车标，如数家珍。然而，把玩小车模、坐车、识记车标，这一切与让他自己控制油门和方向盘（特别是要避免撞车）相比，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对孩子的能力要求也有认知阶段性的差别。对于爷爷奶奶送的小汽车，小米心里是喜欢的（开心地提出合影），但与此同时他也真切地感到困难，不知道怎么控制好它的方向和速度，预感到“太快了，车会撞的”，于是坐在上面会有一种“失控感”，这让他选择暂时逃避和放弃。

在三岁这个年龄，孩子面对陌生的挑战时有这样的“畏惧”，我想，这是学习“勇敢”必经的过程。我愿意把它解释成一种谨慎的品质、分寸感和危险意识，而不去给他贴上“胆小”的标签。现在的家长，虽然已经非常小心——不会仅凭孩子没能做成某事就说孩子“怎么那么笨”，但我们还是常常会听到家长责怪两岁多的孩子“小气、自私”，或者评价三四岁的怕黑的孩子“胆小”，等等。而如果我们可以把自己的扫兴或焦虑之情暂时放一下，或许我们会理智地看清，这只是孩子处于不同认知阶段时相应的独特表现而已。孩子从出生伊始，天天迎接新鲜事物，在我们看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对某个认知阶段的孩子来说也许就会完全不知所措。

开车这件事，小米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调用（我也没有经验可以“借”给他）。他要去探索甚至冒险，这需要谨慎，当然也得有胆量。我不希望男孩胆小，但我更希望小米是一个好奇而敏锐的孩子，而非胆大鲁莽。为此，我可以做的是，多给孩子一点时间，帮助他澄清真正的困难所在，鼓励他去克服，而不是把自己的失望或不满扔给孩子，成为他又一重额外的顾虑。

（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外事秘书）